第52章 何氏
“阿娘，这是为何？”苏檀不解。
吴氏一向心善，如今江氏没了，苏蔷一人留在苏府内无人照料，苏檀以为依吴氏的性子，必定不会拒绝此事。
吴氏愁容不展，“你父亲他不会同意的。”
苏檀松了口气，“父亲那里自有我去说，他本就不喜蔷儿，我接了蔷儿出府还能为苏家省下一笔嚼用，有何不可？”
真实原因她自然无法同吴氏细说，她手里有着苏沐苍的把柄，蔷儿疑似非苏家亲生女儿的事，她答应过父亲绝不向第三人透露，仅凭这一点苏沐苍也没有理由不让她接走苏蔷。
更何况苏沐苍极度厌恶见到这个女儿，巴不得她彻底消失了才好。
“反正就是不行。”
吴氏心烦意乱，将手里描了一半的簪子花样放到一边，吩咐柳叶去厨房端一份新做好的桂花蜜煎过来。
自几日前簪子铺开张后，阿飞阿虎日日在铺子里忙活，吴氏带着柳叶柳心也没少帮忙。吴氏擅女红，描花样子也是她拿手的事情，这几日更是一心扑在了这个事情上，每日搬来矮方桌跟杌子在院子里，一坐就是小半日，直到柳叶或者柳心来喊她用饭时方才罢手。
“阿娘，究竟为何？”苏檀甚少见到吴氏对一件事情这般反对，从前她也总是感叹蔷儿这孩子命苦，怎么今日就一点也不心疼了呢。
“难道阿娘是因愧疚当初没能救下何姨娘性命，而不愿见到蔷儿？”
苏檀知道，何姨娘的死一直是吴氏的心结。从前何姨娘在的时候，吴氏与她多有来往。虽都是苏沐苍的妾室，吴氏性子和缓不喜争抢，何心湄爽朗大方心直口快，二人处得久了，倒是生出了几分真情意。
这也是为何何心湄出事那晚，吴氏不顾阻拦也要进去瞧她一眼的原因。
可就是这一眼，成了吴氏六年来的梦魇。
面对苏檀的追问，吴氏显得有些慌乱。
“你不要胡乱揣测。”吴氏躲开苏檀探究的眼神，“蔷儿那孩子长得太像她娘，我总觉着这不是件好事。你不知道……从前何氏那张脸引来了多少祸端。”
苏檀觉着吴氏话里有话。
柳叶端了桂花蜜煎过来，蜜煎被切成小小的方块放于白碟中，金黄诱人，苏檀一见便知是阿娘的手艺。她尝了一块，只觉满口甜香酥软，但吴氏接下来的话却叫她取蜜煎的手僵在了半空。
“从前在苏府，阿娘谨小慎微，所求不过是你能平安长大。有些事不告诉你，也是不希望你被这些事情所牵连。蔷儿她……她极有可能是个野种。”
“野种”二字在苏檀的耳边炸响。她本以为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却不想阿娘竟也知道此事。
“阿娘，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想起那个惊惶无助的孩子，苏檀口中的甜蜜化为苦涩，难以下咽。
“何氏本是名满登州府的花魁，许多达官显贵为见她一面不惜一掷千金，你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吴氏本以为这些陈年旧事儿要烂在肚子里，可今日苏檀主动向她提出要照料苏蔷，有些话她是没办法再瞒着了。
“当年京中一位大人奉了皇命来登州府，一眼便瞧上了她。那人在登州府逗留了一个月，何氏陪了他一个月。可惜不知为何，那人返京时并未带上何氏，而是将她留在了登州。何氏心灰意冷之下，才选择跟了你父亲。”
“我记得何氏入府后，你父亲整日脸上都挂着笑，他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何氏身上。可在之后的三年时间里，她却一直未能有孕。”
“而我却在无意间发现她一直在服用避子汤，她不想怀上你父亲的孩子。”
苏檀震惊之下，喃喃道，“难道她心里还惦记着京城的那位大人？”
吴氏没有否认，准确的说她也不知何氏当初心中是何想法。
“后来，外面疯传那位大人因参与谋反获罪，潜逃在外，朝廷官兵正在四处追捕他。也就是有了这个传言以后，何氏忽然失踪了一段时日。”
“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苏檀觉得此事太过失常。
何氏极受苏沐苍的宠爱，身边定然跟着一堆仆妇，如何能失踪呢？
“她是在一次跟你父亲外出时失踪了，我只记得那日你父亲独自从外面回来，发了好大一通火，从那以后，府里上下再没人见过她。”吴氏苦笑着叹息了一声，“你父亲为了瞒住这个消息，谎称她是去乡下养病去了。可是我知道，她根本没病。”
“你父亲动用了私下所有力量寻找她，一个月后，她自己回来了，没多久，便被诊出有了身孕，刚好一月有余。”
“父亲他怎么说？”苏檀难以置信，这何氏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是真爱何氏，为了替她遮掩，不惜寻了一个与她身量相近的人在庄子上扮作是她，连周氏几次三番遣人探望，都被骗了过去。”吴氏神情复杂。
苏檀震惊不已，半晌无语。
她忽然觉得父亲也是个可怜人。虽有一妻三妾，外人看着风光，可正房周氏满心算计，与他面和心不和。自己娘亲虽说曾对他有情，但因着他的刻薄寡情，也慢慢绝了对他的心思。而梁姨娘本是周氏身边的人，更难说有几分真心。至于何氏，父亲在她这儿竟然仅仅是被当做可利用的工具，真是可悲可叹。
“何氏回来后，你父亲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又安排了好些人看着她，不许她踏出府门一步。在得知她有孕之后，你父亲冷了何氏一段时日，后来不知为何又好了起来，待她反倒更胜从前。只是何氏有孕七个月的时候，她又一次偷跑出了府……”
“阿娘，你怎知道她是偷跑出去的？”苏檀心里暗叹，这个何姨娘还真是个不安生的，可偏偏父亲如此纵容她，即使明知被她背叛还要想方设法替她遮掩，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因为这次是我帮了她，”吴氏眼中忽然有着一丝泪光闪过，“她跪着求我，求我帮她逃出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