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苏蔷
“可请郎中看过了没有？”
苏檀记得这个江氏曾是伺候过何姨娘的人。何姨娘死后，她身边的人都被发卖了出去，唯有江氏留了下来。
“她们不准许我去前院，我去找郎中了，没有银子不肯来。”苏蔷抽泣着，泪水夺眶而出。
“她们是谁？”苏檀蹙眉。
“是……是母亲院里的人。”苏蔷说起“母亲”二字时，眼中有一瞬的恐惧之色闪过。
苏檀心中一疼，俯身将她搂入怀中，举起手中帕子，轻柔地为其擦去面上的泪珠。
“现如今府里是大嫂主事，大嫂那儿你可有去过？”
对于这个最小的妹妹，苏檀心里充满了怜惜。她先天胎里不足，刚出生就没了亲娘，父亲怀疑她非亲生，数次想要置她于死地，好在她身边有个江氏，还有岑氏和她以及四妹苏薇等人时常照拂着，不然这孩子很难活到今日。
“去过了，我去的时候嫂嫂房里有客人，院里的人答应我会告诉嫂嫂，可是都两天过去了，我也没等到信儿。”
苏蔷巴掌大的小脸上，狭长的睫毛颤动着，一双黑瞳如同镶嵌的两颗黑色宝石一般熠熠生辉，泪水顺着她挺翘的琼鼻滑落至樱唇，即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好看得令人心生怜悯。
“江妈妈连着肚子痛了好几日，这几日就只吃了一碗米粥，我担心她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苏蔷双手抓住苏檀的衣袖，哀求道，“三姐姐，你救救江妈妈吧，方才我去寻父亲，可是他身边人太多了，我每次靠近都会被人赶开，我实在没法子了，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
苏檀轻轻揉了揉她微微泛黄的头发，叹了口气，“你带我去瞧瞧她可好？”
苏蔷欢喜地点头，擦了一把面上残留的泪水，拉起苏檀的手往外走去。
到了她居住的小院，苏蔷率先放开苏檀的手往屋内跑去。
“江妈妈！”
苏蔷一路疾驰至床前。
床上此时正躺了一个人，头发花白，面容朝里侧卧着，一动不动。
苏蔷一脸欢喜的神色，将手放在她的身上轻轻摇晃着，“江妈妈，你快醒醒，三姐姐她来看你了，你马上就可以得到医治了。”
苏檀跟冬儿跟在其后走至屋内，见这屋里冷冷清清，除角落里的一张床，就仅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并桌上的几个茶盏。
她见苏蔷一直在喊江妈妈，而床上之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不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快步走上前，伸手去探江氏的鼻息，这一试之下，却是骤然一惊。
床上的江氏已然没有了呼吸。
苏檀又去摸她颈间的脉搏，触手却是僵硬之感。
显然，江氏已经去了有一会儿了。
苏檀艰难开口道：“蔷儿，别喊了，江妈妈她……”
看着苏蔷惊惶无助的模样，苏檀接下来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此时苏蔷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她大睁着双眼，喃喃自语道，“江妈妈，你快些醒醒呀，不要睡了。”
“江妈妈她已经去了。”
苏檀异常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眼睛也微微红了起来。
毕竟尚还年幼，苏蔷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江妈妈已经离开自己的事实，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空洞的眼中无声滑落，落于被褥之上。
她自小是江妈妈一手拉扯大的，从未见过亲娘，江妈妈对于她来说与亲娘无异。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以后好好的人就没了。
“三姐姐，怎么会这样？我早上离开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苏蔷“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抱住江氏已有些僵硬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是我害了江妈妈，我若是早一点回来就好了，她就不会死了。”
苏檀看不下去了，将她抱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蔷儿，江妈妈她已经走了，现在只剩你一个人了，你只有眼泪在这府里是活不下去的，你得逼着自己坚强起来。”
苏蔷哭到全身发抖，她连连摇头，“三姐姐，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我，我为何还要活着？”
苏檀万万没想到这话是从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她心中钝痛，眼中不觉有了雾气弥漫，她强忍泪意说道，“我们蔷儿这般好看，哪里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三姐姐，你不要骗我了。我自打记事起就知道我是这府里最不受待见的人。我极少见到父亲，母亲见了我从来不笑，其余人也都在躲着我，嫌我晦气，她们都说是我害死了我姨娘。三姐姐，我娘她长得好看吗？我常常会在梦里见到她的样子。”
面对苏蔷纯真无邪的眼神，苏檀心里难受至极，无法言喻。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我娘当初走的时候，带着我一块多好，为何要独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受苦呢？”
苏蔷喃喃着，仿若失了魂魄一般，眼中又是一片晦暗空洞。
苏檀见她如此，忙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你娘她长得很美，是个极好的人，以后你长大了也会像她一样，人见人爱的。”
她说着，又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何况旁人喜不喜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蔷儿，你可愿离开苏府，同三姐姐一起生活？”
蔷儿僵滞的眼珠动了动，她呆呆问道：“同三姐姐一起生活？我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苏檀也不再犹豫，“只要你愿意，我便去同父亲商量此事，日后由我来照料你的起居生活，你看可好？”
苏蔷怔怔看了她片刻，而后猛地点头，“三姐姐，我信你。”
得到苏蔷肯定回答后，苏檀便让冬儿去寻岑氏，将江氏身死的消息告知于她。
因着今日是苏家长孙的周岁生辰宴，府内死了人多少有些晦气，因此岑氏只派了一位管事并几个家丁过来。先将人挪去了义庄，打听清楚江氏已无亲属在世后，由苏家出了一笔安葬费将其尸身安置了。
苏檀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将苏蔷接出苏府，便先来了吴氏处，想听听娘亲对此事的看法。
谁知吴氏听了此事后，一向柔和好说话的她竟然断然反对道：“这事儿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