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寿宴
岑老夫子年轻时曾中过进士，入过翰林院，但其无心庙堂，辞职隐归在乡，又受前任登州知府之邀出任含山书院的山长，这一任便是二十余年。含山书院门下学子无数，成材者亦有不少，岑老夫子德高望重，备受当地仕林以及名门望族的敬仰。
因此今日岑老夫子的六十大寿举办得格外隆重热闹，各色宾客纷至沓来，将岑府门前一条街挤得水泄不通。
这其中有岑氏亲属、含山书院学子及岑老故交，还有昌阳当地慕名而来的大户，岑家大公子岑千章率领一众子弟，按照礼数一一接待。
苏沐苍与周氏坐着马车来的时候，岑府前已经围满了各色马车、轿撵，苏府的马车只能停下来暂作等待。
周氏一脸倦容靠在软垫上，脸上虽施了厚厚的脂粉，但仍遮掩不住面色的疲惫苍白。一旁苏沐苍闭目养神，眉头紧锁。
好不容易快挨到了时，岑府门口一声高亢的报礼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昌阳萧家大公子萧靳原送贺礼——红珊瑚海棠盆景一件！”
四周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声，只见一名衣服上绣着金色“萧”字的黑衣壮硕男人大步上前，将手中一盆二尺多高的红色珊瑚雕刻的海棠花盆景递到岑氏子弟的手中。
众人的视线立刻被这珊瑚盆景吸引，这么大的一株珊瑚世所罕见，价值连城，不由纷纷感叹萧家大公子真是好大的手笔。
岑千章上前，满脸堆笑抱拳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萧府护卫穆延。”这人道。
“穆护卫，里面请。”岑千章做出请的姿势。
“不必了。我只是按照公子的吩咐来送礼，礼到了，我就该回去了。”穆延礼貌一抱拳，随即转身大步而去。
周围有认出此人身份的人低声议论道：“这不是萧府的那个护卫头儿吗？”
“是他，此人是萧府第一高手，平日各大武馆请他都请不到，想不到萧大公子让他来送贺礼。”
“怪不得这般跋扈，原来是有依仗在身。”
这会儿，穆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又是一声响亮的报礼声，再次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登州知府钱谦之长子钱文渊送贺礼——纯金麒麟兽一对！”
周围立时又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这对纯金麒麟虽珍贵，却不及那株珊瑚稀罕难得。”
“我听说钱大公子原本带来的贺礼遭匪徒损毁，大约是迫不得已才换成了这个。”
“什么匪徒，敢偷知府钱家的东西？”
“听说是与淮山的那帮山匪。”
钱文渊一席玄色袍服下了马车，一旁小厮早已将礼物递送给了岑家人。
钱文渊听着四周的议论声，面色一寒，与岑千章互相见礼后，大步进了岑府。
没一会儿，随着岑府门前的马车越来越少，苏沐苍与周氏也被人迎了进去。
人群不起眼的一角，苏檀与冬儿皆是一身男装打扮，头上戴着两顶宽檐帽子，还特意涂黑了脸。
“姑娘，咱们什么时候进去？”冬儿眼见人都快进没了，不由着急起来。
“急什么，等这些大户进完了，咱们混在这堆散民里进去。”苏檀一副不急不躁的神情。
岑老夫子乐善好施，每逢生辰宴请，除了受邀名单上的贵客外，只要有带礼物前来的普通百姓，也一律放进去参宴，只是会单独为这些人另辟一个院子罢了。
虽则苏沐苍已经答应了给吴氏休书，但苏檀总觉着有种莫名的不安心。
她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想办法面见岑老夫子，以岑老夫子德行声望，若肯出面为吴氏作见证，吴氏彻底与苏家撇清关系这事儿便可以板上钉钉了。
本朝民间惯例，若民间夫妇有欲和离者，须在和离书签字当日请宗族耆老、亲朋故眷现场作证，一是确保二人对此次和离无异议，二是向众人宣告二人夫妻关系的彻底结束。
吴氏只是个妾室，家中已无亲眷，苏檀怕她日后继续被苏家纠缠，所以想为她请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为其作见证，而岑老夫子自然是个最好的选择。
只是，如何说动岑老夫子出面，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姑娘，你想好怎么做了吗？”对于苏檀清早突然心血来潮要乔装改扮来参加岑老夫子寿宴这事，冬儿颇觉有些不靠谱。
她家姑娘不会真是一时兴起吧？
“没有。”
果然，听到苏檀的回答，冬儿一脸哀怨。
今日来的宾客足有三四百人，她们进了岑府人生地不熟的，想做点什么都难上加难，更何况若是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这会儿，宾客已经进的差不多了，剩余来赴宴的百姓们也在岑府下人的一声招呼下，排成一队上前将礼物奉上。
苏檀跟冬儿拎了一瓶烧酒外加一兜点心当做礼物，混在队伍里。
忽然冬儿一声娇呼，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怒喝：“谁踩了老子的脚？”
二人转头望去，却见身后是一彪形大汉，虎背熊腰，两只臂膀结实的如同钢桩铁柱一般，正双目炯炯地盯着她们。
而她二人虽着男装，但身高体型皆与对方相去甚远，活像两个弱不禁风的乡下小子。
这差距也太明显了。
冬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是……我，我是不小心的！”
话音还未落，冬儿便被壮汉揪着衣领给拎了起来。
冬儿吓得连连惊叫，求救的目光望向苏檀：“公子，救我！”
苏檀也有些慌了：“你先放下她，有话我们好好说！”
眼见这边的动静吸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壮汉身旁的一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壮汉冷哼一声，倒真将冬儿放下，往后退了一步，只是看向她们的目光依旧不善。
冬儿惊魂未定，跑到苏檀身旁紧紧抱住她的手臂，身子还在不断发抖。
“方才怎么回事？”苏檀目光从壮汉及其身旁之人身上移开，确认是生面孔后，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