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月戈
苏檀被关在这间屋子里已整整三日。
每日都会有人给她送来馒头和水，她却始终未看清那人的模样。
来人像一阵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绝不多停留一秒。
对于她的质问，那人充耳不闻，唯有山野间的狂风呼啸着回答了她，同时也在嘲笑着她。
她感觉自己是被关在了一处荒山野岭之间，除了鸟叫声和野兽的嘶吼声，她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尤其是夜里野狼的叫声，一开始可能仅有一只，慢慢地狼啸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显然是有更多狼加入进来，彷佛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山里的夜晚温度很低，土屋四周墙壁结起厚厚的寒霜。
第一晚，苏檀蜷缩着身子躲在柴火堆里御寒，可彻骨的寒意还是冻得她直打哆嗦。
无奈之下，她只得学起了古人钻木取火，费了好大功夫才生起了一堆火。
靠着火堆，听着屋子外面此起彼伏的狼啸声，苏檀紧咬牙关，紧紧盯着眼前这带来光明的一缕火光。
正是靠着这微弱的火光，她才顺利地度过了这漫长又可怕的三个夜晚。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抓她的人是不是想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直至被野兽吞食。
门外突如其来传来脚步声，苏檀下意识警觉起来，因为她听出来这脚步声与她之前听到的不同。
她悄悄摸出了一根削尖的木棍在手，走到门后，掩藏了身形。
铁门传来响声，这一刻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根木棍是她从柴堆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木质坚硬，她没事的时候就在打磨它，一直磨到它的尖端在用力的情况下，可以刺破她手掌的肌肤为止。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可依仗的，但让她就此坐以待毙她也同样做不到。
门开的一刹那，露出一角红裙，是个女人。
女人缓缓走了进来，与此同时，苏檀紧握手中木刺，朝着来人后心处扎了过去。
一声轻笑，伴随着铃铛声响，来人反手抓住了她的木刺。同时转过身来，另一只手抓向她胸前的衣襟，将她牢牢禁锢在原地。
苏檀只觉一股巨力扯住了自己，身不由己之下与来人目光对视，却是一张并不陌生的俏丽面孔。
正是萧府筵席之日在栖雅阁内与穆延等人交手的女子。
女子五官小巧玲珑，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波光潋滟，肤色是中原女子不常见的小麦色，透着一股子野性。她身上不再是那日的汉服，反而换了一身五彩斑斓的异族服饰，腰间斜挂着一串长长的铃铛，方才的响声就是这铃铛发出的。
月戈松开苏檀，扔掉手中的木刺，冷笑道：“看着挺标致的小娘子，上来就动粗，胆子倒是不小。”
老实说，她并不喜欢这些汉族女子，她们只会研究一些毫无实际用处的东西，身子骨却娇弱无比，多走几步路都要喘上一会儿，不像她们巫族的女子，常年在大山中行走，与蛇虫鼠蚁等物打交道，个个都有几分自保的能力。
倒是眼前这个萧家少夫人，分明手无缚鸡之力，却敢躲在门后埋伏于她。方才她手握木刺向她刺来时，眼中的那抹狠辣决绝倒很有些像她巫族女子的模样，这般与众不同着实引起了她的兴趣。
苏檀则是快速向后退去，身子抵在墙上，满含戒备地望着她。
她曾见过这异族女人与穆延交手，她的武功很高，看来她今天很难逃脱了。
“你究竟是谁？”
“抓你来这儿的人。”
“如果你想利用我威胁萧靳原，那么你失策了，我在他眼里与蝼蚁无异，他不会为了我做任何妥协。”
月戈美目流转，似乎在思考她这话的可能性。
“你说话倒是坦诚，如此我也不瞒你，我抓你来是为了拿你同萧靳原交换一个人。”
苏檀回想起那日情形，有一人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是你们被捉住的那个同伙？”
月戈嘴角微微一抽，老实说，她十分不喜欢同伙这个称呼。
“是又如何？”
若非钱公子多次叮嘱她不要暴露他的身份，此刻来的人应该是他才是。
“废话少说，”月戈已经没有了耐心，“你不用想着逃，就算你出了这间屋子，附近也有我们的人在守着，依旧会将你捉回来。何况此处是在与淮山深处，人迹罕至，你绝无可能逃出去的。”
这里居然是与淮山？苏檀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与淮山的山匪已经被钱文渊带人尽数剿灭，如今的山成了一座空山。
此山占地极广，自北向南绵延十数公里，是昌阳县境内最大的一座山，从前因着匪患闻名乡野，匪患平了以后，苏檀已许久未听人提起过它的名字了。
这些人为何要将她关在这儿？
月戈满意地瞧着她面上的神情变幻，就如同从前被她捉住用来试验新研制的蛊毒的小兽一般，茫然惊惶，十分有趣。
月戈再度向她逼近，快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吃下一粒药丸，而后拍着她的肩膀道，“这是我新研制的蛊毒，先送给你尝尝。你若是不肯配合，虫儿们会将你的血肉一点点吃干抹净，让你在极度痛苦中死去。不过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会给你解毒。”
“你想让我怎么配合？”苏檀脸涨得通红，她拍着胸脯剧烈咳嗽了几声，颤声问道。
她见过萧靳原毒发时的痛苦模样，若是让她那样活着，她宁愿死去。
“解药到哪儿了？”
“什么解药？”苏檀一脸困惑之色。
“别跟我装傻。萧靳原手下的人从我族祭司手里偷到了可解他蛊毒的解药，告诉我解药的下落，我可以不杀你。”
苏檀心中一动，她想起当初穆延提出要去接应南疆的兄弟，看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得手了，只是不知为何没去成，可她是真的不知道解药如今在何处。
“我不知道，”苏檀幽幽叹了口气，“你太看得起我了，这种机密的事情他怎么会告诉我？”
月戈抽出腰间的红色长鞭，甩在地上发出阵阵尖锐声响，“你还不说，可别怪我手里的鞭子不客气。若是在你娇嫩的脸蛋上来上几下，你说你会不会哭着求我饶了你？”
苏檀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鞭子，身子不由得一抖，缓缓向后退去。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还是不知道。我与萧靳原本就没什么夫妻情分，我但凡知道一点，也没必要豁出命去帮他隐瞒。”
月戈一怔，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嘴上却还想再试探一下。
“你不怕我杀了你？”
苏檀唇角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涩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说道，“别废话，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