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杀机
谭久雍的办事速度很快,不足一个时辰,便将新入府的所有下人全部带来了积雪轩。
一眼望去,乌泱泱的人头占满了整个院落。
寒风四起,院中石榴树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转儿,带着三分冷意四分凉薄,簌簌掉落在人的脚边。
苏檀站在廊下居高之处,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中却又透着一丝熟悉的面孔,朗声说道:“你们当中有谁是城郊李家庄的,站出来吧!”
有人站了出来,一个,两个……直到第十一个人站出来后,人群安静了下去。
许久,再没有动静传出。
李家庄送来的十四人,分明少了三个人。
苏檀心里一沉,她拿出方才张慕迁给的名单,让谭管家一一点名,直到所有名字喊完后,少了的三人赫然是用红笔圈出来的那三个名字。
而据张慕迁所言,这三人的尸身此刻正在县衙里躺着呢。
如此寒意浸人的天气里,苏檀掌心也微微沁出了冷汗,她吩咐谭久雍将院内站着的所有人再数一遍。
“回少夫人的话,总共是五十三人。”
片刻后,谭久雍带着一丝犹豫回禀道。
还是少了三个人,也就是说,李家庄少了的三人并不在眼前这群人里面。
那么,他们会在哪儿?
“你确定通知到所有人了?”苏檀心里一阵阵的发冷,心里抱着最后一丝期望,仍旧想要确认一遍。
“是。”谭久雍看了一眼苏檀,又快速瞧了一眼不远处面色阴沉的张县令,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老奴这就去寻那三人。”
那日,六个庄子来的人全部是由他负责接手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傍晚,李家庄的牛车是最后一批到达萧府门口的,谭久雍询问赶车的人怎么来的这么晚,赶车的人却说是牛车出了村子后不小心掉进了泥坑里,所以耽搁了些时间。他核对过了人数无误后,才放他们入府安置。
这会儿无端少了三人,他难辞其咎。
而苏檀却有些慌了神。
谭久雍办事一向不会出错,这三人又已被县衙证实已经死亡,那么当初入府的人是谁?
细思极恐之下,她也不敢再耽搁,让谭久雍立刻在府内全力寻找那三人踪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家必须要给县衙一个交代。
就在萧府上下因此事人心惶惶的时候,城西南钱家别苑内,钱文渊一袭家常袍服,正在与一人聚精会神的弈棋。
他对面之人正是岑平。
一局下完,一旁案上的紫铜香炉里的最后一缕香烟也散了去。
岑平目光微微一闪,笑道:“老夫又输了,贤侄棋艺精湛,佩服,佩服。”
钱文渊命人收了棋盘,又换了一盏汝窑天青釉的香炉,重新燃起,随口说道:“岑伯父谦让而已。”
方才二人酣战,岑平一开始分明占了上风,却连出几步臭棋,使自己逐渐落入下风,这般示弱讨好也太明显了些。
岑平脸皮甚厚,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不过一笑了之。
“明日萧府宴请,岑伯父可要亲自前去?”
岑平与钱文渊之父钱谦相识多年,私交甚好,但钱家与岑家如今各侍其主,分属两派,因此钱文渊在岑平面前显得既随意又提防。
“我此番回昌阳,乃是奉了魏王殿下的旨意秘密行事,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岑平是只老狐狸,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中。所以他此番回来,连亲生女儿那儿也没有透露半点消息。
“岑伯父不去,可真是遗憾,看来明日的那场热闹,我只能一个人欣赏了。”钱文渊似笑非笑道。
“贤侄年轻有为,智勇过人,不像我年纪大了,腿脚不甚利索,到时若是打起来,定是跑不过萧府那些护卫的。”
“岑伯父何必妄自菲薄,想当年伯父的拳脚功夫在这一带也是有些名气的,何况你在宾客中安排的人手定有办法护你周全。”
这就是在试探岑平了。
岑平哈哈一笑,再次转移了话题,“贤侄上次说在萧府内有人接应,此话可当真?”
钱文渊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是真是假,岑伯父想必已经心里有数了。”
“贤侄啊,”岑平长长叹了口气,“以你我的交情,本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今日我来,就是想同贤侄事先通个气儿,我们虽与那些异族人虚与委蛇,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看得出来贤侄也是在利用他们。既如此,我们等着他们先探出了萧府的底细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这番话听着倒是有了几分诚意,钱文渊目光又是一闪,“岑伯父说的是,你我二人虽各为其主,说到底也是在为朝廷效力,岂能让那些异族人在咱们得地盘上随意撒野?”
他顿了一瞬,又道,“明日我本也没打算动手,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看萧家与那三支异族人的势力厮杀罢了。若他们真的有本事多杀些萧家人,咱们再动手的胜算也能更大一些。”
岑平颔首:“不错,我与贤侄的看法不谋而合。萧靳原岂是那么容易杀的?这十几年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连魏王都曾几次败在了他的手中。这段时日,这些异族人异动频频,萧靳原岂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他唇角含了一丝冷笑,缓缓道,“萧擎仗着自己儿子拿命换来的功劳升了官,萧家却还要大张旗鼓的请人赴宴,此次筵席办得莫名其妙,说不准便是鸿门宴。无论是异族人折在了萧府,还是萧家大伤元气,于我们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都觉着窥到了对方的底牌。
“贤侄啊,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岑平趁热打铁,赶在钱文渊开口之前将话说了出来,“安王殿下究竟因何故非杀萧靳原不可?”
他奉魏王命前来暗杀萧靳原,不论成与不成都要有个交代,而魏王与安王明争暗斗多年,此中内情他要先摸清楚了才好回去复命。
钱文渊面露不悦之色,“岑伯父,你这是在难为我了。”
岑平笑道:“贤侄,我向你保证,此事你知我知,我绝不会向第三人透露,如何?”
钱文渊沉默了片刻,“安王殿下杀他的理由与魏王殿下别无二致,对于不能为我所用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除了他,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