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暗流
带领他们前来的少年原本正躲在衙役身后，这时他突然发出了一声仓皇至极的惊叫。
张慕迁本就心烦意乱，听到他的叫声正想呵斥，却见那少年跌跌撞撞爬向尸体，在尸首旁停下后，竟然伸手去解尸首的衣领。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少年掀开尸首的衣襟，愣愣看了片刻，而后抱住尸身嚎啕大哭起来。
张慕迁吩咐衙役道：“去将他带过来。”
少年被强行带到张慕迁脚下跪着。
张慕迁问他道：“那尸首是你的什么人？”
少年面上泪水犹未干涸，痛苦不已，“回大人的话，是……是小人的兄长。”
张慕迁吃了一惊，“他面目尽毁，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少年的泪水再度溢出，犹如开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兄长今日穿了一件灰色粗麻布里衣，衣裳是我娘亲手缝制的，衣襟上绣着一朵红色的迎春花，我认得。”
这时，尚在河里捕捞凶器的衙役又有了新的发现。
“大人，这里还有……”
“还有这儿……”
又是两具尸首被从河里打捞了上来，同样的面目全非，同样是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死亡时间同样不足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杀害这三人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伙人。
而随着这两具尸首一起找到的还有一柄古怪的长刀，看其样式，却非中原锻造之物。
经仵作细细勘验过后，认定这柄长刀就是杀害三人的凶器。
张慕迁看着并排陈列在河边的三具尸首以及那柄长刀，心里翻江倒海。
他勤勤恳恳治县多年，极少会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命案，这对他的政绩来说绝对是一个大污点，若是不查出凶手是何人，他要如何对州府和当地百姓交代呢？
而这柄凶器的出现又让此案更加扑朔迷离了，难不成凶手还与异族人有关？
张慕迁直觉，他怕是遇到了自当官以来最为难解的案子。
庄子上闹翻了天，而被卷入漩涡中心的萧府对此一无所知。
清晨，苏檀方用过早饭，谭久雍拿了拟好的宴请名单前来请她过目。
苏檀与他商讨无误过后，请柬便如雪花一样向着萧府四面八方而去。
灏望赌坊，这座昌阳县最大的赌坊，不说在昌阳，便是在整个登州府，也赫赫有名，只因昌阳占据登州交通要道，四通八达，来往客商凡有好赌者皆会来此试试手气。
赌场是一个绝对公平的地方，不管你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官宦士绅，还是普通百姓，只要你有银子，赌场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在灏望赌坊一间密室内，有一地道直通地下，地底下是一处宽敞洁净的大厅，十八盏长明灯高悬，地面是明亮的大理石铺就，四周珠玉流光，缀锦着彩，奢靡浮华，美轮美奂。
大厅最前头的高台上，几名胡姬身着艳丽的服饰，香纱蒙面，酥胸半露，勾魂摄魄的眸子随着身姿的舞动，不时扫向台下的客人。
此处与地上的沸反盈天不同，大厅中央只有着一张巨大的金丝楠木方桌，桌上堆满了黄白之物，外加几摞厚厚的银票。
能够来到此地的人非富即贵，每一次押注都是如水般的银子流转。
桌旁坐了四个人，其中有三人都是一副异域的装扮。
随着桌子中央骰子的急速转动，四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骰子，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忽然，骰子停下了，两大一小，桌子右旁一身狐裘装扮的中年男子笑了。
“诸位，这局我赢了。”
身后美貌婢女将桌子中央的一摞银票用木杆划了几张到男子这里，其余三人面色虽不甚好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钱公子，你不出来玩一把吗？”男子朗声说道。他目光扫过面前厚重的银票，闪现出一丝得意之色。今日他的手气甚好，已经赢了不少。
话音落后不久，大厅一侧一处精致包间内，门帘挑起，一名男子缓缓现出身形，赫然正是钱文渊。
“呼延大人今日手气极佳。”钱文渊手中的折扇开合之间，已走近方桌，桌旁侍立的婢女立刻又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放置在钱文渊身侧。
钱文渊撩起袍服，施施然坐下，目光扫过四人，说道：“诸位可玩尽兴了？不如我们来谈谈正事要紧。”
钱文渊身旁一人着墨绿色长袍，长相硬朗，不怒自威，率先开口道：““对于此次行动，诸位远道而来，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此人正是岑氏之父岑平，如今京都中炙手可热的皇商，不久前岑平刚刚捐了个从六品的散官在身。
细看岑平与岑氏父女二人眉目长相颇有几分相似。若是岑氏在此，怕是也会惊讶本应在京城的父亲，为何会在此处。
被钱文渊称呼为“呼延大人”的胡人名为呼延盛，乃契胡一族军中的一名官员，他接话道：“岑大人，你要的那批裘皮明日便到京城了，此次货量较大，可安排好了人接应？”
岑平瞄了他一眼，颔首道：“还是老规矩，悦来客栈接头便是。”
呼延盛扯了扯嘴角，“最近风声吃紧，我搞到这批货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又在路上折了两名人手，论理岑大人应该在原先谈好的价格上再涨上两成才是。”
岑平皮笑肉不笑道：“价格早已谈好，呼延大人这是要反悔？”
“这怎么能说是反悔？”呼延盛眼睛一瞪，不甘示弱，“我这要求合情合理，总不能让我做赔本买卖。”
二人剑拔弩张，钱文渊打圆场道：“二位稍安勿躁，此事可私下解决。”
他左手边戎族人装扮的一名老者，也道：“二位，我千里迢迢而来，是为了杀萧靳原，不是听你们在这儿扯皮的。萧靳原的人已经从巫族祭司手里偷到了解药，眼下几方人马遍寻不得，这才是最棘手的。”
呼延盛右手边是一位身着西南巫族服饰的女子，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身姿娇小，五官说不上好看，眼中透出来的目光却十分锐利。
此人是巫族的一名巫祝，名为月戈。
她道：“浑戎长老所言极是，那解药千万不能落在萧靳原手中，一旦让他顺利解了毒，不仅仅是我巫族，各位家族都要遭到血腥报复。你们……可是知道那人的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