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九水洞
随着一声刻意拉长的凄厉喊叫,那群身着青黑色和朱红色宽袍、头戴鬼脸面具的人,突然跳了起来。
他们摇头晃脑,面具上系着的布条在空中肆意地舞动着,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过扭曲的轨迹。
他们的脚步非常怪异,进两步退一步,与此同时,他们的面具之下,还不时地发出诡异的低吼声。
就在傩舞队伍开始起舞不久之后,接亲的队伍停在了一栋黑色的房屋旁边。
房屋的门上贴着大大的黑色‘囍’字。
似乎是昨天被雨水淋湿了,‘囍’字的墨水向下渗流,带出了几道扭曲的黑色墨迹。
新郎走下了轿子,穿过了傩舞的队伍,打开了房屋的门,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他抱着一名女子走了出来,两人一起坐在了轿子之上。
接亲队伍重新前进,张水寒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不仅是因为,她看见了一个黑红色的虚影,正在接亲队伍上空,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新娘。
更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嫁衣,她见过。
穿在身上的黑红色的宽袍,盖在头上的黑色的方巾,跟那天在军营里袭击她的东西一模一样。
可是琢郡在千里之外,魏家余孽怎么会跟巴西郡的鬼神扯上关系?
在傩舞队伍的开路之下,接亲的队伍逐渐消失在了山阴的寨子中,那黑红色的虚影也不见了。
张水寒还没想清楚脑海中的问题,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没见过吧?这个接亲的仪式。”
她环视一圈,看见了一个站在窗口旁边的老汉。
这老汉穿着朴素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竹子做的大烟枪。
他一边看着张水寒,一边吧唧吧唧地抽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将烟气吐出。
看着淡淡的白色烟气飘散在了窗外,张水寒朝他问道,
“老人家,你是什么人?”
老汉眯着眼睛,嘴角带着微笑,没有回答张水寒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倒要问你,小娃娃,你是什么人?”
张水寒眼中神色闪动,回答道,
“我是琢郡来的商人,想带些奇珍异宝回去,也能多赚点钱。”
“非也,非也,你不是商人。”
“老人家何出此言?我就是琢郡的商人,这还能有假?”
这老汉端着烟枪,又吧唧抽了一口,意味深长地说道,
“血煞缠身,必是行伍中人。”
此话一出,张水寒的手悄悄摸到腰间的剑柄上,却听老汉又说道,
“嗯?你满手喜气,你要有喜福了。”
张水寒闻言一愣,想到了那天晚上在乱葬岗里,在她杀掉老狗之后出现的青烟。
她朝身后的部下打了个手势,部下立马懂了她的意思。
他们悄悄溜出了门外,远远地围住了这老汉。
老汉接着说道,
“我劝你不要在寨子里动手,我知道你想找什么。”
张水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伸手虚请,对老汉说道,
“老人家,我让侍卫请您进来细聊。”
一个小时之后,老汉端着烟枪,悠哉游哉地离开了。
而屋中的张水寒皱着眉,心中思索着老汉所说的事情。
他自称是九水寨的萨满,一句话就说出了张水寒想找的东西:突破大成的气机。
张水寒都还没问‘有没有气机的线索’,老汉就自顾自地吟了一首诗,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九水寨后九水山,九水山中九水洞。九水洞中深无底,洞中涌水逆流起。逆流河中踏幽进,归来却觉大梦醒。”
她低声又念了一遍,有了自己的猜测。
白婆婆得到的那缕气机,说不定就是从那个九水洞里找到的。
至于老汉说的‘喜气’,他也做了解释,正是那天张水寒看到的那股青烟。
据老汉所说,这是被他们的图腾‘囍神’注视了。
如果是信徒被注视,会变得运气更好。
如果是异教徒被注视,会霉运缠身,不得善终。
张水寒对于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她身上都被多少东西留下印迹了?她自己都不敢说一定能数清楚。
虱子多了不痒,这么几年了,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在现在这个乱世之中,比神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时间还未到正午,她当即决定,带人进山,寻找那个九水洞。
重金之下,一个寨中的猎户接下了向导的任务。
在这个猎户的带领下,张水寒一行人进了山。
春季的群山之中,灌木丛生,蚊虫很多,有好几个部下都被咬出了一脸的包。
终于,在几个小时的翻山越岭中,张水寒看见了所谓的九水洞。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洞,就位于一座峭壁的底下。
洞口有两三米高,里面的洞穴走势似乎是向上的,光照不进去,黑洞洞的。
猎户猜到张水寒想进洞里,便对张水寒低声说道,
“这个九水洞很邪乎的,我们寨子里的人都是绕着走的。你想进去的话,要想清楚了。”
张水寒闻言,问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说详细一些,可以加钱。”
猎户笑着搓了搓手,接过了一旁的亲信递上来的小布袋。
他打开小布袋的口子,往里看了一眼,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了。
他将布袋子收紧,揣进了怀里,随即说道,
“我们寨子是信囍神的,周围的群山都归囍神管。但这个九水洞,据说不归囍神管。”
“这话怎么说?”
“寨里有人进去过,但没有人能再出来,尸体都找不到。即使是寨里的萨满,也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张水寒看着猎户眼中的一丝恐惧之色,又望向了那个漆黑的洞口。
她的心脏不自觉地微微加速,不知道是在兴奋,还是与某些神秘力量发生了共鸣。
眼前闪过父母的面容,又想到那些神鬼之事,她做下了一个决定:进洞。
就在这时,敕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小娃娃,我劝你不要进去,进了这里面,我可救不了你。你还想回家?怕是连尸体都没人找得到了吧。”
张水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对敕酉的不停劝阻不做理会。
她看向了一旁的部下,吩咐道,
“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在外面等我。”
部下们看着她,那个爱贫嘴的亲信开口说道,
“殿下,让我先进去探探路吧,等我探明了里面的路,您再进去。”
张水寒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部下们沉默了许久,单膝跪地,抱拳应道,
“遵命。”
张水寒背着脊骨剑,左手摸着腰间剑柄,右手拿着一根火把,踏入了洞口。
她一进入洞口,耳边敕酉的说话声就开始远去,迅速消失不见,她耳畔又恢复了宁静。
她小心地看着前方的道路,缓缓向前走着。
还没走出多远,火把突然被一阵风吹灭了。
顿时,漆黑笼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