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镜花水月
深宫内。
太子张元统跪在孝安皇帝床前, 额头尤带血迹。
“儿臣问心无愧!”
孝安皇帝被他带光的眼神灼了一下，烦躁地挥挥手，“退下吧，朕心里有数。”
“……是, 儿臣告退。”
转身退出去的瞬间, 张元统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愤恨, 一时间，原本还算俊秀的脸庞竟是扭曲至极。
饶是他平日里忍耐过人，出宫时宫门前候着的太监仍是被他脸色吓了一跳。
小太监赶紧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生怕被牵连治罪。
张元统上了马车, 把手心攥的通红后才哑着嗓子道：“回府。”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张元统深吸一口气，准备派心腹去找文相商量。
孝安皇帝砸了宫人捧来的药碗, 殿内的宫女太监哗啦啦的跪倒一片，除去火苗轻微的爆破声，偌大的宫殿里沉默的可怕。
“你们觉得谁适合？”孝安皇帝像是问人, 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少宫人面露绝望，心理能力稍弱的人已经开始发抖——这不是他们能听的问题。
孝安皇帝坐在龙床上，冷冷的笑了两声道：“召皇贵妃过来侍寝。”
众人松了口气, 却不敢就此起身, 大太监李胜在孝安皇帝的示意下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踏出门, 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赶忙去召皇贵妃, 连平日里服侍他的儿子也不等了。
走了两步后，李胜掉了两滴眼泪，他心知，刚才宫殿里的人除了自己其余的全都活不过今晚。
可怜他收的儿子，聪明伶俐又孝顺，李胜挑了多年才选出这么一个儿，还指着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呢！
呵，你的儿子背叛你，便要拿别人的儿子出气吗？
李胜恨恨想到，他自幼服侍孝安皇帝，比任何人都了解孝安皇帝的为人。
阴险狠辣，自私自利。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孝安皇帝沉迷于酒色，狠毒的一面被隐藏起来。
他就是故意的，杀人诛心，李胜打了个寒颤，脑海里竟是冒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皇贵妃的玉仙殿里香气袅袅，宫女太监们和往常一样，在殿外侍候着。
见李胜一人来了还十分奇怪，李胜随口糊弄了两句便道出来意。
“这会儿可不行，娘娘沐浴时最讨厌别人打扰了。”为首的大宫女夜莺娇笑道。
李胜无法，只得在外等候。
夜莺美目一转，叫人把李胜带去屋内等候，李胜心里一颤，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了，德王做的那些事孝安皇帝已经查出了些苗头，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皇贵妃竟是一点也不担心吗？
还是……胸有成竹？
李胜不敢想，也不愿想，只得乖乖跟着宫女离开，他的命运从来都是握在上位者手中……
“怎么还没有回来？”张元统在书房里焦急的踱步。
文相那边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来人。”张元统开口，想命人去催一催。
父皇未必不知道真相，只是不愿相信自己罢了。
张元统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当的窝囊至极，从小到大，无论自己如何用功，父皇的嘴里只有三弟。
这次，分明是要借着这次事件把自己拉下太子之位。
三弟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父皇难道还要把皇位给他吗？
张元统颓然了半天，突然发觉自刚刚呼唤后一直未有人回应。
他张了张口，左胸处却突然一凉，“不……。”张元统面露不甘，不相信自己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银色的弯刀从他身体拔了出去，偷袭的人一袭黑衣，高鼻深目，与大启朝传统长相不符。
……
许云疏是被无数脚步声给吵醒的，他茫然的坐起身，头脑还有些迷糊。
“失火了，快，快!”
“拿稳，快!”
失火？!
许云疏赶忙翻下床，胡乱披了件衣裳就往外冲。
刚出了房门，就看到远处升起的一股浓烟，看那烟便知火势定然不小。
橘子也出来了，他脸色不愉，很明显也是被吵醒的。
“天鹤他？”
“还在睡。”
许云疏：“……厉害了。”
打开正门，许云疏跟橘子看到冰柜街上，无数禁军扛着木桶匆匆而过。
果然是失火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竟是能出动如此多的禁军。
冰柜街本就是作为京都救火的储水地，许云疏之前挖完池子后朝廷还专门过来查看了一下。
某种程度上来说许云疏挖的池子反而更方便储水。
“要帮忙吗？”橘子问道。
“应该……不用吧。”许云疏阿秋了两声，捂着鼻子闷闷道。
这么多禁军都救不了火的话，多一个自己也没什么用，另一方面，若是起火的地点比较敏感的话，许云疏积极参与进去未必是好事。
橘子见他打喷嚏，想把衣服让给他，许云疏看他只随便套了件单衣，赶忙拒绝了。
关上门，许云疏推着橘子去休息 ，“睡吧，明天就没事了。”
冰柜街上的人家和许云疏差不多，都是被救火的声音吵醒，原本以为是邻居着火赶紧起来帮忙。
看到禁军后都默默退了回去睡觉去了。
……
“你来了。”孝安皇帝的声音很温和，就如往常一样。
“是。”德王身披铠甲，手握利剑闯入了大殿内。
他望着孝安皇帝，这个从小宠他的男人，不，帝王，他已经如此年迈了。
犹记得自己还是孩童时，这个人在自己眼里是多么的高大。
而此刻，他却只能歪着身子跟自己说话。
德王心里一软，毕竟孝安皇帝从未愧对过他，他充满感情道：“父皇，儿臣想要这个皇位，想了好久了。”
语气跟他向孝安皇帝索求它物时并没什么不同，十分的理直气壮。
孝安皇帝听了后语气愈发柔和，“想要给你便是。”
德王心花怒放，嘴里只管说着什么父皇对儿臣最好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过来叫朕看看。”
德王刚想上前，被一旁的心腹拉住了，“陛下，小心有诈。”
竟是直接称呼德王为陛下了。
德王从亢奋的情绪里出来，闻言觉得有礼，但嘴上还安抚着孝安皇帝。
“咳咳咳，”孝安皇帝咳嗽的惊天动地，“朕的谕旨就在这儿，刚写好的，你拿去明日便登基吧。”
“咳咳咳，朕老了，做个太上皇就好……”孝安皇帝这番话一出，德王的脸上的喜色再也挡不住了。
他已经派人杀了太子，但如非必要，德王并不想背上弑父的名声。
孝安皇帝肯松口，那他就可以把这一切都推到已经死去的太子身上了。
德王示意一旁的心腹去取谕旨，孝安皇帝看着走进的人幽幽道：“原来是你。”
怪不得朕调不动殿前司侍卫，好一个王珂，“你与皇贵妃是何关系？你说!”
王珂见老皇帝翻着白眼，竟是要气死过去了，有些慌乱的去喊德王。
“父皇，父皇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德王扑了过来，是真的不想孝安皇帝死。
毕竟已经松了口，孝安皇帝活着，他这个皇帝才能当的名正言顺。
“我儿。”孝安皇帝小声叫着他的名字，气若游丝，看上去竟是可怜极了。
“快，快去找太医!”
德王转身，朝王珂吩咐道。
下一刻，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喷出一口血，孝安皇帝哪里还有刚才虚弱的模样，竟是握着一只打磨锋利的金钗，状若癫狂对着德王疯狂刺了下去。
“逆子!逆子!”
“不。”王珂正努力分开二人。
德王敢弑父，王珂却不敢，他若杀了老皇帝，无论谁继位他都必死无疑。
“不好了，京禁军来了。”门开，王珂的手下慌乱的跑了进来。
“完了。”抱着身体逐渐凉去的德王，王珂目露绝望。
一柄弯刀飞出，孝安皇帝跌坐在地上，只冷冷的笑。
“铛!”弯刀被挡后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几道身影从暗处中走出来，把孝安皇帝严密的保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