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张辽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男人、女人、瘦马。
夕阳西下,
他们正在对话。
“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让我去并州对吧?”
“大致猜到。”
“你知道唐周将要做什么对吧?”
“在客栈头痛后突然脑子灵光猜到。”
“你知道这些会伤害到我对吧?”
“原来你都知道?”
“我也是在你说唐周后联系父亲书信才想到的,我没那么笨!”
“是比想象中聪明了点。不管前路如何,你喝过我的茶,咱们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没喝过!你递过来的是一碗井水!”
“那到并州找到落脚地方后,徒儿布置好需要用的,重新来个隆重的拜师典礼。”
并州,太原郡。
十月,天转凉。
同福客栈。
“听说了吗?郡衙和各州府墙上都不知被谁用白土涂了 ‘ 甲子’二字,不知何意。”
“我今早也在坊间听闻孩童吆喝着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莫非说的甲子是相同意思?”
不远桌一对男女正侧耳听着这两人对话。可结果那两人只是叹了叹气,便往桌上茶杯斟满茶水,端起杯子慢慢品了起来,不再说一句话。
“徒儿,你知道他们的意思吧!”
刚听到这两人对话的时候,陆羽脑子就浮现出了起义初期的画面,把来龙去脉已分析得一清二楚。
“大贤良师要起事了。不管他是为了权势,还是为了心中那理想的太平社会。他是师父的父亲,且如今朝廷外戚宦官轮番把持朝政,早已对百姓不闻不顾。于公于私,都希望大贤良师能胜利。”
话虽如此,然而知晓未来的陆羽实在不愿看到张角起事。义军由流民组成,战斗力本就羸弱,更是毫无纪律可言。当获得些许权力后,各种屠杀士绅豪强的行为层出不穷,甚至连普通百姓的口粮也被抢夺一空,屠龙少年最终还是成为了恶龙。起事不到八个月便仓促收场,不仅给底层人民带来了无尽的灾难,更是让这本就千疮百孔的大汉王朝更加混乱。
不过话说回来,在如今这个世道,即便张角不起事,也会有赵角、钱角、孙角、李角等。陆羽感到非常的无奈,此刻的自己太过渺小。虽然知道未来之事,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知天易,逆天难!
陆羽第一次对权利产生了渴望。自己饿的时候只想找到一口吃的。如今在师父的庇护下,衣食无忧。也就想得更多了。他想让更多人都有口吃的。
当然,这些事情无法跟师父细说,也不能说。
“师父,咱们赶了将近三个月路,早已疲惫不堪。先让店家开两间厢房好好洗漱睡个好觉,明日再去打听打听这三个月全国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也好,现在担心也是无用。”
翌日,两人都快到晌午方才醒来。难得能好好休息,张宁也给陆羽和自己放了一早上的假,不再逼迫陆羽早起习武。
在赶路的三个月中,每日早起锻炼,傍晚读书写字做文章,偶尔还传授点医术。陆羽每样都学得津津有味,成长速度也是惊人。
二人下楼点些吃食,顺便坐着观察着来往食客,看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奈何市井之人所知寥寥无几。聊的都还跟昨天听到的大相径庭,没什么价值。
“老板,你们这是什么狗屁酒啊。都没马尿好喝。速速拿出你们最烈的酒招待爷,若没让爷开心,你就拿你那脑袋下来给爷盛酒吧。”一名鲜卑打扮身材硕大的汉子狂妄的吼着。
并州常年招匈奴、鲜卑等外族劫掠,朝廷屡派军队抵抗,但每次都是大败而归,去十还一,更有甚者全军覆没。屡战屡败,最后朝廷只能妥协,任由胡人在各州郡猖獗。
“爷,您喝的已经是本店最烈的酒了,您草原来的英雄,自是喝不习惯我们的酒,请您饶命啊。”店家卑微的跪拜道;
一旁的张宁早已看不习惯,怒气值爆表!正准备拔剑刺出,却被旁边的陆羽拦了下来。
“师父忘记了良师信中所言不要跟胡人产生不必要的冲突,更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们先看着,倘若者胡人真动起手来我们再过去阻拦,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躲着。”
听完陆羽的话,张宁只好收剑作罢。
“不受教化的胡蛮子,也敢在我大汉治下欺辱我汉人。边塞屡战屡败是我们军队不行,不过在这,你这是插标卖首耳!吾杀汝不用第二刀。识趣的话赶紧滚出去,越远越好,最好滚到你们的大草原上不再回来。”
说话的是客栈门口的一名小将,其面容刚毅,眼神凌厉。他头戴银盔,身披布甲,右手持戟,浑身散发出一股威严之气,年纪虽轻,却身高近七尺。鲜卑大汉本就欺软怕硬,见到如此杀伐果断的小将,瞬间就怂了起来,灰溜溜地走出客栈。不过他也知道,此时汉人不愿再起战争,不会轻易杀了他。走了几步后,他又回头朝着小将放狠话道:“算你狠!等哪天我们鲜卑踏平你们大汉,我再来看看你如何插标卖首。”
小将轻哼一声,然后大摇大摆地朝着客栈里,张宁这桌走了过来。
“在下张辽,字文远,雁门人士,现任雁门郡吏。兄台真是义薄云天,刚才若不是辽出手,二位肯定也会拔刀相助的对吧,辽在门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师徒二人没想到这小将不仅看清了他们的动作,还主动过来搭讪,而且刚才小将的表现也很对他们二人的胃口。再说他们想了解天下大事,也需要从这些官吏或世家大族口中得知。于是便真心想结交一番。
“在下张宁,这是徒儿陆羽,方才兄台才是真正的侠肝义胆,实在令人钦佩。若兄台有空,不如坐下一起喝酒聊天。”
张辽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陆羽也朝着张辽拱了拱手。这小将看着也就十四岁的样子。自己都要大他五岁了吧。就算最近得到师父真传,真跟他打起来,估计他也用不到第二刀吧!
“文远兄弟这装束,这气质,应是饱经战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在下羡慕不已。”
“辽年方十四,生于雁门边陲小镇,历经边塞诸多战乱,亦曾从军,参与战役无数,然每战皆败。今外患未平,朝中外戚宦官争权,流民蠢蠢欲动,天灾频仍,内忧外患。欲效飞将军驱除外虏之志,难矣!”言罢,愤愤然拍着桌子。
年少志远,又身怀武艺。人才,妥妥的人才啊!如今张角蠢蠢欲动,乱世将启,要想在即将到来的兵荒马乱年代有所作为,人才最为重要,必须多多结交。
“文远兄弟之志,亦羽之志。羽长文远五岁,若不嫌弃,可结为异姓兄弟。共扶社稷,平内忧。再效卫霍,驰骋草原,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言毕,激动地执起张辽之手。
身旁张宁看出陆羽心思,帮腔道:“愚徒志向当师父的很是清楚,你们既然志同道合,现在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以后也好互相扶持,共同实现心中的那份抱负。”
此番话出,句句戳中张辽内心,此刻他早已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他起身斟酒,神色坚定,用牙齿咔嚓咬破食指,指尖瞬间滴滴血液渗出。他迅速将手指伸进碗中,碗里瞬间一片嫣红。随后将碗递给陆羽,示意他进行同样的仪式。陆羽果断有样学样,鲜血滴入碗中,与之前血液相互交融。
两人同时拿起碗,将混合了彼此鲜血的酒液一饮而尽。这一刻,他们的心紧紧相连,仿佛融为一体。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彼此的信任与感激,仿佛在说:“从今往后,我们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无论遇到何种困难与挑战,都将携手共进,永不背弃。”
仪式罢,两人又一同饮酒良久,席间天南地北的聊着,彼此感情大幅提升。直到老板出来说打烊了张辽才依依不舍离去。并相约明日继续畅聊。
这是陆羽第一次饮酒,辣喉,喝不习惯,也不胜酒力。早已踉踉跄跄,路都走不稳。房间里的张宁听到动静,下来把他搀扶进了房间,嘴里还一直不停的碎碎念。
陆羽昏昏沉沉,看着张宁的轮廓很是模糊。此刻,这模糊的轮廓跟之前那奇怪梦中的身影重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