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什么都不是
客观上来说，只是过去了短短十天，但是，怎么这么难熬呢？
我其实知道沈老师不喜欢我。
哦。
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他并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
他不知道除了许弈承之外，他还有一个毛遂自荐的课代表。
那天，我勇敢的举起手，说我想当他的课代表时，我清晰的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尴尬的神情。
很明显，他并不想选我做他的课代表。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早在他来之前，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就推荐了许弈承做他的物理课代表，他也欣然接受了。
所以那天在教室里的问询“谁想当物理课代表”也只是走个过场，他没想到真的又不长眼的硬往他身边凑。
但是无论怎么样，他还是在形式和表面上接受了我。
我甚至到现在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当时的神态和言语，真是佩服那年没脸没皮的自己，那样的愚蠢，那样的痴傻，那样的，一往无前。
“啊，你要当啊……”沈楚哲伸出手捂住了嘴，食指和中指在他的脸侧微微摩擦着，好似沉浸在激烈的思考中。
但我怎么可能退缩呢？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尝试，我的救命稻草。
“是的，沈老师，我要当！”
我不敢想多。因为只要我一多想，我就一定会彷徨，踌躇不前。
所以我的嘴总是快脑子一步。
求你了，别放弃我。
“那再来一个男同学吧。一个女生不是很方便。”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教室的另一个角落，一个的男孩的身上。
许弈承。
其实我当时不是很了解他，我知道许弈承的理科学的很好，也很讨老师喜欢，在同学里面也很受欢迎。
我一直以为许弈承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这么认为了很多年。
所以后来撕开的真相才会那么的不堪，让我那么，难以接受。
你有没有感受到过那种钝钝的窒息。
我知道我的描述很奇怪，但那的确是沈楚哲说出那句话时，我的感受。
倒也没有多痛，只是听到“再来一个”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肢体每动一下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了。
只能逆来顺受，然后赶紧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看到那天教室被白炽灯照的煞白，用塑料包裹的桌角底下压着黑色的灰尘，外面飘着雨，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几滴飘在我的脸颊上。
嗒，嗒，嗒。
教室的钟表声。
世界能不能毁灭啊，我恨这个世界。
自从这件事以后，我就被沈楚哲当成了空气一般。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那天是我当上物理课代表的第三天，我去沈楚哲办公室帮忙把他批好的作业抱到班里。
其实这次是我偷偷跑出来的，我没有和许弈承一起来，我有私心。
我想让我的物理老师认识一下我。
我不奢求什么他会欣赏我，重用我，只要认识我，然后在课堂上叫出“何韶”的名字，我就心满意足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这样宜人的环境把他们和每天在没有空调的教室里苦读的我分隔开来。
我看见沈楚哲坐在那里。
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在办公桌上，形成一道温暖的光带。沈楚哲坐在桌旁，专注地批阅着我们班的作业。
黑色的短发干净利落，显得干练而充满朝气。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结实的前臂，透出一丝不经意的力量感。衬衫的领口松开了两颗纽扣，显得随性而不失庄重。脖子上没有佩戴任何饰品。
他手中的红色钢笔在纸上游走，时而写下评语，时而在一旁打上标记。每批改完一份作业，他都会停下来，微微皱起眉头思考片刻，然后再继续。
桌上堆放着几本厚厚的教材和笔记本，旁边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显然是他提神用的。他时不时会伸手拿起咖啡杯，轻轻啜饮一口，然后继续埋头工作。办公桌整洁有序，笔筒里插满了各色的笔，旁边还有一些学生的作业和资料，显得井然有序。
啊……
有点帅欸。
……
我一时间站在那里，忘记了前进，也忘记了后退。
那天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只有沈楚哲，还有我。
我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样子发呆。
其实我当时真的什么都没有想，我真的只是觉得挺好看的，想看的久一些罢了。
他好像终于发现了我，他手中的红笔停下，缓缓抬起了头。
但他的脸上没有笑意。我是说那种每当他看到许弈承，就会不由自主的浮现的脸上的会心笑意。
他，只是茫然的看着我。
“你是谁？”他问。
我如坠冰窟。
他不认识我，不认识他的课代表，他不认识何韶。
那种窒息感又回来了，要说我的身体是土地，那当时我的身体就发生了地震，震源遍布四处，相互干扰，把我的身体震颤的一时间都支撑不住自己。
但我听到自己出声了，不是那种坚定的，自信的声音，而是暗中怯懦的，微弱的，没有底气和力气支撑的声音。
“老师……我是何韶……我也是课代表。”
他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波动，显得冷漠而疏离。他的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对这场不速之客的打扰感到有些不耐烦。
尽管如此，他的表情仍旧保持着一种淡淡的、几乎是漫不经心的优雅。
“你来干什么？”他终于开口，语气中却透出一股心不在焉的意味。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转回桌上的文件，显得心事重重。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的手掌轻轻敲击着桌面，显示出些许焦躁。他偶尔会用手捋一下头发，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仿佛在面对一件令人烦恼的琐事。他的神态时而专注，时而游离，显然心思并不在此刻的对话上。
我是你的课代表！你说我来干什么？
但没等我回应他的话，他就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我不是很需要女生做课代表，后面有很多需要用力气的地方，电路杠杆，动定滑轮，都挺重的。”
我快要撑不下去了。但他还在说话。
“许弈承做事麻利，效率也很高，其实根本不需要你。”
“与此同时，我也并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做或者效率低下的助手。”
沈老师，我可以的，我可以抱很重的东西的。
我会很麻利的，会很用心的听你的话。
许弈承能做的我也能，我一定不会比他差。
我会很努力的减轻您的负担的，就算……就算脱臼了都无所谓！
想了这么多，但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也没勇气，没资格说这些。
我握紧了双拳又松开，我想走了。
谁能带我走啊，我好冷啊，我好失望。
不要这么对我，我已经被放弃太多次了，能不能不要不用我就给我判死刑啊。
真可笑，又被放弃了。
“沈老师！何韶挺好的！她可想帮您啦！就让我们一起帮您做事吧。”
是许弈承！
大大咧咧的男孩“砰”的一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猛然回头，朝气蓬勃的少年迎着光朝我走来。
他大概是刚刚从操场回来，臂弯里还夹着篮球，急匆匆就赶上来了。
他的脸颊因为运动而泛起健康的红晕，汗珠顺着额头滑落，映在他那明亮有神的眼睛里，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他的黑发微卷，因汗水而显得有些凌乱，几缕调皮的发丝贴在额头上。
少年笑的恣意又美好，他快速走到我的身边，倏地拍拍我的肩膀。
“沈老师，何韶一直想帮您，她一点都不比我差，您看看她14岁就170了，这么高挑，肯定能帮您大忙的！”
我没有讲话，但心中的酸楚渐渐泛开。
是那种受了很多委屈终于被人撑了一次腰的那种酸楚和动容。
我本来以为我会轻易的喜欢上他，但我没有。
我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长大，即使外界再怎么不看好我，家永远是我最温暖的港湾。
家里有外公外婆，还有妈妈。
他们都很爱很爱我，也给我优质的生活。
所以我不会因为别人对我好一点点就会义无反顾的给出自己的真心。
虽然这颗心最后还是全都给了许弈承，但绝不是这么浅薄苟且的原因。
这是我第一次切身的感受到“双标”的含义。
沈楚哲看见许弈承来了，他亲切的朝他招了招手。
“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他们不是才认识三天吗？
为什么。
一见如故。
“沈老师你太帅了！”
许弈承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沈楚哲的面庞。
“油嘴滑舌！”
沈楚哲嗔他，但我看见，他明明笑的很开心。
他们俩，很喜欢对方。
我凝固在他们的欢声笑语中，直到沈楚哲终于分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感受到，他的语气也迅速冷下来。
“本来我有许弈承就够了，但既然许弈承想让你帮忙，你就好好的帮他。我再考虑一下。”
要是这个时候再想人与人之间的落差，我会死的。
因为这已经不是什么落差的问题了。
我是不是应该满地打滚，泪水滂沱？
我是不是应该朝沈楚哲喊“不要这么对我”
但我又有什么资格。
只有被偏爱的才可以这样任性啊。
只有许弈承才可以这么放肆的和沈楚哲说话。
我忘记那天我是怎么离开的那间办公室。
我只是匆匆退出。
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了，后来也一直有这个觉悟。
许弈承是沈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最完美的课代表。
而我，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