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蒋家
“到京城了！”周邺一声吆喝，唤醒了车里困乏的蒋承信，他兴奋地醒醒神，却发现蒋婉兮撑着额头，打着哈欠。
“阿姐，困了就睡吧。”蒋承信道。
蒋婉兮抿嘴一笑，揉了揉眼睛，经历了刺杀一事，她不敢睡，怕这一睡就有洪水猛兽要将她吞噬。
“小宝，京城不比莲州，有很多人想要看我们出错，在暗地里磨刀，等待时机伤害我们。”犹豫几秒后，蒋婉兮还是想要嘱咐好他，“阿姐会挡在你身前，护你周全，可你自己也要争气，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放心吧，阿姐，我都明白。娘往日常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良，除了阿姐，我谁也不信。”蒋承信点点头。他虽年纪小，但被陈沁沅教养得很成熟。
蒙皇恩浩荡，蒋家的马车在京城里是畅通无阻的。
天下太平，宸国不实行宵禁，不歧视商人，甚至专门设立了“商司”，专掌民间财政。此时的京城里华灯初上，热闹非凡。
“这京城当真是繁华。”蒋承信趴在车窗上，左顾右盼。
“比之我们莲州如何？”蒋婉兮道。
“那还是差了点儿！”
闲聊间，车子就稳稳驶入了毗邻皇城的官街，为了上朝方便，各部要员的府邸都被赐在这条官街上，由金吾卫把守。
周邺在车上挂起蒋家的祥云纹灯笼，将车停在街口，并道:“今夜哪位大人当值？我车中的是蒋家长子及次女，一路北上回京，适才晚了些。”
一人身披铠甲，腰挂重剑，领着一队士兵缓缓走近，步态沉重，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凑近些，在灯光下才看清楚脸，横眉立目八字胡，看起来不近人情。
“原是中郎将，郝大人。”周邺拱拱手。
郝人杰面无表情，“你是蒋府的那个侍卫，叫周什么来着？”
“小人周邺。”
“车里什么人？”
“我家少爷和小姐，一直养在莲州，最近才接回来，您也行行好，别耽误一家团圆了不是？”周邺笑着道。
郝人杰盯着马车，烛火映衬出车内的确有两个人影，一个女子，一个小孩。这是蒋家的马车，他不好仔细盘问，只得道:“放行！”
“架！”车轮再次转动。
“阿姐，我大宸不是不宵禁吗？百姓们尚可夜不闭户，怎么这些大人们身居高位，反倒不得自由呢？”蒋承信有些奇怪。
“正因身居高位，才不得自由，住进这条官街看似是上上荣宠，其实犹如雀入樊笼。”蒋婉兮淡淡道，她对功名利禄没兴趣，反而看得分外清楚。
“天家事，果真难懂。”蒋承信倒坐在车厢里，头倚着蒋婉兮膝边，“不过，阿姐冰雪聪明，就连同我这份儿智慧一并用了吧。”
车子再度停下，终于到了目的地——蒋府，高大的院落气度恢宏。
周邺搬出轿凳，蒋承信率先跳下马车，伸出手扶蒋婉兮。
蒋婉兮一边下车，一边看向蒋府的大门，只有两个护院守着大门，一个驼背老者提着灯笼，应是迎接他们的。
这景象……未免也太冷落了些。
驼背老者上前，枯树皮般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恭迎少爷、小姐回府，老奴是蒋府的管家。”
蒋婉兮想起他来:“我记得您，您是张伯。十年未见，我竟有些不敢认了。”
张伯道:“小姐说笑了，十年过去，我老了，还能为蒋家所留，已是幸运啊。”
张伯说着还咳嗽两声，步履蹒跚地引蒋婉兮到后门，道:“小姐，请入府。”
蒋婉兮垂眸，她是庶女没错，想过会受委屈，只是没想到一上来就给她个下马威。这是谁的意思？父亲还是嫡母？谁的意思都不重要，因为这是他们所有人默许的。
“好。”蒋婉兮没说什么，只是让周邺等人把箱子都搬进去，张伯领她至一处小院。
“小月轩，这是我母亲曾经的住处。”蒋婉兮漫步于月光下，一棵梧桐树静静矗立在轩中，不同于莲州墓前的那棵绿茵正盛，京城的天冷，所以落叶纷飞。
“这里下人们已经打扫过了，您二位早些休息吧，明早两位大人下朝后，您便可去请安。”张伯离去。
“两位大人？”蒋承信不解。
“娘鲜少提起，所以你不知，咱们蒋家是真正的位高权重。父亲是礼部尚书，这还不够，祖父可是当朝左相，文官之首。”蒋婉兮解释。
“左相？很厉害？”
“不是一般厉害。”
“那这么高的门第，就这样接咱们回家？”蒋承信道，“我看还不如莲州的普通人家，失散多年母子团聚，恨不得敲锣打鼓绕运河一圈呢。”
“他们重视与否，无关我们的生活。”蒋婉兮仰望着苍穹，她想着夜空中是否有一颗星是母亲化作？
她话锋一转，“不过这面子不能丢。”
“过不了多久，我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
另一边，张伯离开小月轩后，径直走向蒋家主母的院中。
院中灯火通明，好几个丫鬟伺候着一个女人，有的摇扇，有的剥葡萄，有的点茶。
她身着绣珠金衣，雍容华贵，凌厉的眉峰蹙起，“那丫头回来了？”
“是，还有……小少爷。”
女人正是蒋修云的正妻，蒋婉兮的嫡母——庄慕倾，她出身国公府，为人跋扈，只有在蒋修云面前能做个贤妇。
庄慕倾轻笑几声，眼里满是不屑，她这副样子近乎癫狂，“陈沁沅这个贱人，当年她离开时我就猜测她已有身孕，没想到真是个儿子。早知道，就该杀了她！”
张伯眯起眼，道:“夫人，慎言。”
“我又不怕让修云听到。”庄慕倾抚摸着自己的发髻，声音骤然温柔下来，“他那么爱我，不忍心责骂我的。”
“张管家，明日婉兮和承信就要认祖归宗了吧？”庄慕倾明明笑着，却如同行尸走肉，“你可要好好照看，切不可出了差错。”
张伯还是慈爱的模样:“老奴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