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下班儿闹剧。
为什么那么多人向往单位呢？陈卓去送个公文包，去了一上午，回来后没人问他为什么去了这么久。
而那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同事，吃完饭后已经在悠闲的看报纸了。
看到这个场面，陈卓直呼来对地方了。
“如果不是知道以后会清退，就这样悠闲的渡过其实也不错。”
陈卓吃完饭后，刘股长才回来，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小陈，出入记录给我看看。”刘股长走到陈卓身边。
陈卓早就猜到刘股长会看这个，直接放在了办公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就是这个，最后这七个记录，是后勤部的李处长，今天早上亲自送来的。”
刘股长看着记录皱起了眉头，来源太零散了。
“行，我知道了。”
刘股长放下记录表后，转身看着档案室另外两个职工：
“马主任说了，全单位从明天起，严查迟到早退现象，一旦发现，从严处理。”
“你们俩注意点，要是被抓了，被拉到全厂职工大会上做批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刘股长也不管那两人的表情，转身拍了拍陈卓的肩膀：
“小陈，你做的不错，马主任都夸你了，继续保持。”
在之后，就是平静的工作，一整个下午，没有一个人来。
过来的档案当然有，但是目前还有接收股整理，等他们整理完，谁知道要多久呢？
下午五点，一般情况下保管室的人早都已经溜了，但是今天刚刚被抓到了迟到，又被警告了，所以大家等到五点到了才走。
一批工人陆陆续续下班，除了一部分人留下加班外，还有一批上夜班的工人赶来。
轧钢厂这种重工业工厂，除了大型检修，其他都是不停机的，一次停机光重启就得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所以生产车间会有好几个班次，轮流倒班。
院里易中海和贾东旭是机修车间的钳工，夜班时间较少。
刘海忠是精轧车间的锻工，夜班时间就相对更多了。
这不，陈卓就看到了同样下班儿了，从车间出来的易中海。
陈卓没有上去打招呼，而是静静的走在后面，本来他以为穿越来的第一天上班，会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
但是走到门口，还有热闹可以看。
大门口，正值上下班时间，聚集了不少工人，他们此时围在一起，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干嘛。
好奇发生了什么的易中海也凑了上去，陈卓本来没打算往上凑，却突然听见了一阵熟悉的哭喊声。
“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呀……”
“你死了，让我们一家孤儿寡母怎么活呀～”
“你天天说工作重要，为钢铁厂累生累死的，结果真就这么死了，钢铁厂拿点钱就给你打发了，还说是你违规死的。”
“人都死了，你那钢铁厂还说你是违规呢，你说你辛苦工作，死在了工厂里，留下我们一家孤儿寡母孤苦无依，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我的儿呀～～”
这熟悉的声音，陈卓不看都知道是谁。
果然，陈卓靠近后就看到贾张氏坐在地上哭喊着，每哭两声就拍一拍大腿，同时骂几句世道不公，说两句工厂不负责什么什么的。
陈卓发现，贾张氏虽然时不时的吐出脏话，但并不过火，说厂里也只是表达出厂里的处理有问题的意思。
这样一来，博取工人们同情的同时，也不至于彻底让厂领导无路可走。
考虑到昨晚上贾张氏的表现，陈卓不觉得贾张氏能灵活把控其中的度。
“这老东西，背后有高人指点呀，但高的不多。”
陈卓看了易中海一眼，又摇了摇头。
易中海有那个脑子，但是没有那个必要，作为有经验有威望有技术的老员工，易中海完全可以不声不响的把事情办好。
而且私底下处理，说不定能争取更多待遇。例如顶岗安排，家人工作安排等等。
贾家完全可以以男人死了，孩子太多，一个岗养不活为理由，再要一个轻松的临时工岗位，例如让秦淮如顶岗，孕妇身份安排一个轻松的岗。
轧钢厂还在扩张，像这种家里有人死在厂里的临时工，正式招工的时候肯定优先考虑，到那时贾家就有两个工位了。
而不是把一切都扯开，放在太阳底下，那顶多按照抚恤标准加一级。
而其他例如顶岗，也没有人给你说话，给你操作，最后还是送进机械车间。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没啥文化，从零开始接受钳工行业，还得承担主要甚至全部家庭负担，能做出了什么样？
“都让让，工友们麻烦都让让，我是人事科的副科长杨有荣，让我进去，我去处理这件事！”
就在陈卓准备走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顿时停下脚步。
没错，这个杨有荣就是原主的叔叔，也是他的靠山。
贾张氏这个人，昨晚陈卓已经领教过了，一个贪婪无度的中老年妇女，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杨有荣一个人事科的副科长，可能惹上麻烦了。
你人事科的人，管这事儿干嘛呀！
“老嫂子，您先别哭，有什么事儿您和我说，对厂里有什么意见，对厂里的处理方式有什么不满的，您直说，我能处理直接给您处理，处理不了我直接报给厂长，绝对给您办了。”
杨有荣挤进圈子，看到地上摆着的尸体、旁边跪着的女人小孩儿，就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作为重工业生产企业，每年都会死几个人，时不时也会有人不满厂里的处理方式，跑过来闹，杨有荣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至于为什么他一个人事科不管这事儿的人要出头，他只是认为看到了，他是干部，他就得管。
至少，不能让人一直聚集在工厂大门口。被其他厂笑话是小事，引起工人不满、影响企业生产，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贾张氏看有人出声了，也不哭了，而是用悲凉的语气开始诉苦：
“领导，我们家东旭十几岁就进厂跟着师父干了，在厂里干了十几年了呀！好不容易出了点头，昨天就被人抬回来了。”
“生死有命，我儿子死在了岗位上，那是他的命，但是他走的痛快了，留下我们这一家孤儿寡母，生活没了着落。”
“今天厂里来了人，说抚恤金就五百块，还让我们安排个人顶岗。但是你看我这一家。”
贾张氏指着秦淮茹，
“这我儿媳妇，怀孕五个月，这我大孙子，今年九岁，他还有个妹妹，刚会走路，说话都说不明白。”
“全家就剩四十多岁的老婆子我，可我去上班儿了，我这怀孕的儿媳妇儿怀着孕，带俩孩子，我能放心吗？”
“五百块钱，我们一家子可怎么活呀……我的儿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的走了，留下你老婆孩子和老娘我，可怎么活呀！”
说着说着，贾张氏想到那五百块钱，狠狠的捏了一把大腿，眼泪流了下来。
“老嫂子，老嫂子，您先别哭，这事儿，可能是厂里考虑不周，我给您解决，现在就给您解决。”
杨有荣扫视周围，工人们对着贾家孤儿寡母指指点点，同为工人，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味道。
也正是看着工人的情绪被调动了，杨有荣才不得不把话说满。
不然一旦工人闹起来，整个厂领导班子都得大换血，最好的结果都是调任个闲职。
“你解决，你怎么解决？”贾张氏怀疑的看着杨有荣。
贾张氏没什么文化，但是曾经贾东旭在家聊过，厂里车间最大的是主任，相当于科长。
而抚恤是上面决定的，一个科长，还是个副的，能起作用？
“你放心，我解决不了，我上报厂办、厂委，一定……”杨有荣还没说完，车间主任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
“杨科长，麻烦您了，我来晚了……”郭大撇子喘着粗气。
他今天得值夜班，结果换班的工人告诉他，他们车间贾东旭的家人正在门口喊冤。
他一个激灵，全程跑来的。
别的不说，他必须得在厂长书记等人抵达之前，到达现场。
“郭主任，这是你们车间的职工？”杨有荣见到郭大撇子也松了口气。
苦主的直属上司来了，应该更了解这件事，也更好处理吧？
“是的杨科长，死者贾东旭，是我们车间的三级钳工，干了有些年头了。”
“昨天临检设备时，他忘了关机器就开始上手检查，不慎被机器上的重物砸成重伤，昨晚上人就去了。”
“老嫂子，厂办的人今天应该给你们送去了丧葬费，您是有什么不满吗？”
郭大撇子还有这能耐，第一句是对杨有荣说的，第二句是说给围观工人们听的，只有第三句确实是疑惑。
杨有荣把贾张氏的话给郭大撇子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向贾张氏：
“老嫂子，您儿子的车间主任来了，您现在有什么不满和诉求，您对他说。”
“至于抚恤金，按照厂里的规定，一次性抚恤是12个月工资，并不是说就不管您了。”
“对于因公死亡的职工家属的孩子、老人、无工作能力的成年家属，我们都会按月发放抚恤金。”
“直到死亡职工供养的孩子成年、老人离世为止。”
杨有荣说完，退到一边，把主位让给了郭大撇子，陈卓见状，慢慢的挤了过去。
那边，贾张氏听到杨有荣这样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向一旁的秦淮茹。
秦淮茹还在抽泣着，怀着孕，显得有些圆润富态，在这个年代，这种相貌最吃香。
她一边止住抽泣，一边看向郭大撇子，以及陆续抵达的领导们：
“各位领导实在抱歉，只是我突然死了丈夫，又怀着孩子，家里还有两个小的离不开奶奶，一时有些慌乱才做出这种事。”
“领导，您和厂里已经考虑的十分周到了，可是我们家，就只有婆婆和我丈夫是城市户口，有定量。”
“我和两个孩子，都是没定量的，之前有丈夫的定量在，全家人混合着野菜，也能活下去。”
“但是现在，领导您也是知道的，没有定量，拿着钱也买不到粮呜呜呜……”
人群嗡嗡嗡的，都在为贾家遭受的遭遇所共情着。
其他时间不好说，但是这两年，没有定量，是真的难以获得食物。
市场上的粮食，何止翻了十倍，别嫌贵，还有价无市！
“这……定量和户籍挂钩，你这边……”郭大撇子有些懵了。
现在到处都在收紧政策，因为到处粮食都不够。
听秦淮茹的意思是，希望能把两个孩子和她自己的户籍都转成城市户口。
这也不是不能操作，但是绝对不是厂里面说了能算的，厂里面顶多给顶岗职工转一下户口。
其他的，属于政策性！
“让让，让让，厂长来了。”厂办秘书处秘书分开人群，一个中年人从他身后出现，这人就是杨厂长了。
郭大撇子如释重负般跑到厂长身边，在他耳边一阵嘀嘀咕咕。
杨厂长听完后，眉头皱了起来。
要解决户口问题，其实并不是没办法，但是贾东旭不符合条件，而且走流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的。
“二位同志，你们说的问题，是我们厂办没有考虑到的，是我们工作的疏忽，下去后，我会让他们做深刻检讨。”
“关于贾东旭同志妻子及孩子户口的问题，目前我们只能解决顶岗职工的户口流转问题，也就是秦淮茹同志如果顶岗的话，能解决一个户口。”
“至于贾东旭同志的两个孩子，我们需要时间去研究，这是涉及到街道、地方的事务，不是短时间能处理的……”
杨厂长这么说，秦淮茹倒是愿意的，顶岗当工人，这不就是她想的吗？
但是贾张氏感觉到了危机，她不愿意了，又开始嚎着：
“不行！那是我们贾家的工位！要是秦淮茹去顶岗后，改嫁了，留下我们一家农村户口，工作也丢了，我们怎么活呀！”
“妈！”秦淮茹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贾张氏。
这不是毁她的名声吗！她可没想着改嫁。
杨厂长的脸一下就凝固了，还有这样说自己儿媳妇的？还是在儿子的尸体面前？
除了一众干部，同样表情凝固的还有易中海，目光在贾张氏和秦淮茹之间来回扫动，最终站出来说道：
“贾张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领导自然有他的考量，不会放着你不管的，赶紧把嘴闭上！”
这话又把领导们干懵了。
这事儿怎么解决？让人保证不改嫁？
胡闹！那是公然和政策唱反调，妇联得拆了厂办。
至于工位安排，顶岗手续完了，记录在案了，厂长都是动不了的，人家改嫁厂长都没办法。
陈卓走到杨有荣身边，知道怎么搞定贾张氏，凑在杨有荣耳边嘀咕了几句。
杨有荣看了看越聚越多的工人，走到杨厂长身边，也嘀咕了几句。
杨厂长皱了皱眉，看了看周围围观的工人们，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看了看贾家几人，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不过仅仅一瞬间便消失了：
“这样吧，考虑到贾家的生活，这位秦同志顶岗时，签署一个抚养协议，如果秦同志改嫁，每月按比例付给老人和小孩一笔抚养费。”
“费用付给直到贾母离世，孩子成年为止。”
“另外，在孩子成年之前，厂里再补偿给没有城市户口的两个孩子相应的定量。”
“如果秦同志改嫁，那么在未来贾家孩子成年时，某一个孩子可以享受优先录用的权利。”
“这是我们现在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如果贾家还有不满，我们可以之后再谈。”
“但是现在，还是先将贾东旭同志安葬才是大事。”
秦淮茹满脸委屈，可怜极了，贾张氏眨着她豆大的老鼠眼在算账，一时算不明白。
场上突然安静下来，包括那些工友，都觉得这个待遇已经足够优厚了。
不说其他的，你的孩子没城市户口，厂里没法解决，那是政策问题。
但是厂里也不是看着你家饿死，而是补贴粮票，怎么都占理。
所以工人们的抵抗情绪，已经消失了不少。
杨厂长十分讨厌贾家这种裹挟民意，影响生产的行为，但是此刻却不得不让步。
哪怕厂方并没有做错什么，所有的抚恤和后续处理都是按照规定来的，处理的也不慢。
而且面对实在困难的家庭，厂方也会进行补助。
而贾家这么一闹，不管怎么样，都显得厂方有些不近人情。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控制影响力，不要向着负面发展。
“一大爷，现在聚了那么多人在这儿，再不让贾张氏见好就收，这事儿可就不好收场了。”
陈卓见贾张氏还在算账，便轻轻的走到易中海身边。
易中海也很无奈，他也不想看见这番闹剧，但是陈卓说得对，必须要收场了，不然大家都下不来台，事后可是有的难了：
“贾张氏，厂里的处理方式已经考虑的面面俱到，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说出来。”
易中海一边说着，一边给秦淮茹打眼色，希望她拦住贾张氏。
至于给贾张氏打眼色？后者还在算账，没醒过来呢……
“妈，一大爷让我们见好就收……”秦淮茹本来小声说着，却见贾张氏一下子窜了起来，秦淮茹赶紧抓住，生怕她乱说。
即便见识再少，秦淮茹也发觉，这件事不能再闹下去了。
再说，她已经拿到了她想要的。
“妈，您不为其他的，也得为棒梗想想，未来他还得来厂里上班儿呢！”
“得罪完领导，要是给棒梗穿小鞋……”
秦淮茹轻轻的在贾张氏耳边说道。
贾张氏听到棒梗的名字，加上已经拿到了不少好处，还有一个工位，虽然还有些不满足，但也收起了心思。
“对，我还有孙子……”
“那行领导，我们这就回去，对了，我孙子的工位别忘了留着，不然我还来。”
贾张氏根本没在意优先录取是什么意思，也选择性忘了前提条件是秦淮茹改嫁。
她只要好处！
“妈，东旭还在这儿呢。”贾张氏转身就走，秦淮茹赶紧喊住她。
贾东旭还躺地上呢，秦淮茹怀着孕，棒梗才九岁，母子二人怎么也抬不回去呀。
“我……一大爷，你是东旭他师父，你抬……还有小……傻柱，你也来帮忙。”
贾张氏本来想喊陈卓，但是想到昨天贾东旭死的样子，以及昨晚上二人理论后，易中海去警告她后果，她硬生生憋回去了。
分配完任务后，贾张氏转身就走，留下满脸涨红的易中海，和一脸茫然的傻柱。
见热闹没了，人群逐渐散开，陈卓本想回家，被杨有荣拉住，去了杨有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