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永远有多远
巴洛克风格的房间,装饰繁复,色彩明艳,每一件物品都闪耀着华丽的光泽。
林又套上盛弋松松垮垮的衬衣,坐进冰蓝色缎面木制雕花扶手椅,仰头看着金色的水晶吊灯发呆。
她的领口斜斜敞开,露出大片肩头,一双修长的腿,从衬衣下摆引人遐想的延伸而出,轻轻地搭在一起。
本该奢靡香艳的场景,因为血涔涔的伤口,多了些诡谲。
“看什么呢?”盛弋端着消毒液走了过来。
“没什么,好奇它是不是金子做的。”她漫不经心地喃喃道。
盛弋却回答的很认真,“这盏灯是十八世纪巴洛克风格晚期的典型作品,一共十个铜质灯臂,加多切面水晶吊坠,不过是无聊资产阶级跟贵族,浮夸意识的体现罢了。”
“哦。”林又既不了解欧洲建筑史,也没什么心思,话题自然无法继续。
“会有点疼,你忍一忍。”盛弋俯身靠近,用棉签仔细地给她消毒。
林又偏过头去,嘴唇紧抿,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可能……会留疤。”他说。
“那就让它留着吧。”林又轻描淡写地回道。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大概是想留下,所谓的……标记。
盛弋手中一滞,不由得攥紧了细小的棉签,“咔嚓”一声,从中折断。
“你可以生气的。”他压低声音说,而后换了一根,继续轻轻地按压和擦拭,直到干涸的血迹被碘伏取代。
“我……”林又一时语塞,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不可控的无力感,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了。”他直起身,随手将滑落肩头的衣领拉起,被林又拦了下来。
“就这样吧,会把你衬衣弄脏的,碘伏不好洗。”
她记得江流说过,盛弋是个很长情的人,习惯的东西会用很久。
这件衬衣,她不只一次见他穿过,他应该是喜欢的吧……
“一件衣服而已,脏了扔掉就好。”盛弋清冷的声音无波无澜。
林又的手垂了下来,肩头的微凉消失,衬衣的左边立刻洇出一圈暗黄。
也是,她在他的面前,几近透明,而她,又了解他多少呢?
“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完早点休息吧。”
“好。”林又说完眼神游离向虚空,这样的平静,总让她有些不安。
客厅没有开灯,盛弋打开酒水柜,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大口灌了下去,登时凉透肺腑。
他打开手机,上百条未读短信,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晃得人眼睛疼。
未知发件人,内容大差不差,全是【】,只不过长短不一罢了。
开机短短的半分钟,只有一条是人话:【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再不出来,我就去找你!】
“第六天了,之前的极限是4天。”他心里默默想到,又喝了一大口冰水,关掉了手机。
拿起黄铜杯架上的长方玻璃杯,放至杯恒温饮水机下接好水。
“扑通”,浅黄色泡腾片坠入杯底,细小的气泡瞬间翻滚起来。
待完全溶解,盛弋端起水杯送到林又的手边,“喝点水吧。”
刚入口,舌尖的酸涩让林又皱起了眉,“这是什么?”
“无糖泡腾片,补充维生素的。”
“哦。”虽然酸的掉牙,林又还是乖乖喝完了一整杯。
“别洗澡了,简单整理一下,早点休息吧。”盛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林又起身去了浴室,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不停的打哈欠。
最近果然是太累了,她心想。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陷进柔软的床里,强撑着想要等盛弋一起,眼皮却越来越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屋内长时间的安静下来,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雨水密集的敲打着窗户,像是在演奏一场粗制滥造的交响乐。
盛弋从暗影中缓缓踱出,纯黑色西装更衬得面孔冷峻了几分。
他静默地站在床头,怔怔地看着她,长发流淌,睡颜恬淡,双手交叠在胸口,像极了吞下毒苹果的公主。
思念如荆棘般恣意生长,攀上他的心脏刺了进去,将它牢牢囚禁。
盛弋半跪下身,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低语呢喃道,“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他轻轻吻上她的唇瓣,很久才分开,眼尾已泛起薄红。
盛弋勾起唇角,眼睛微弯,郑重地说道,“这次是真的再见了,林又。”
终是下定决心,一个人落寞地走出了房间。
他戴上口罩和帽子,将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黑色中。
房门刚开到一半,一张冷艳的脸挂着刻意的笑,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想要关上已经来不及了,门外人双手半举,擦着他堪堪挤了进来。
“晚上好啊,fiance。”女人红唇轻启,不咸不淡地说道。
“杜苏芮,你来做什么?”盛弋冷冷地说。
“发信息不回,打电话关机,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未婚妻的?”杜苏芮双手插兜,斜身站着,175的身高加上高跟鞋,跟盛弋的视线所差无几。
“你为什么跟踪我?”
“哦,你果然注意到了。那家古董店的门那么不起眼,又隔着条街,这都能发现,眼神可真好。”杜苏芮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晃到客厅中央,双手一展,倒在了沙发上。
盛弋站在门边没有动,“大晚上戴墨镜,你有病吧。”
“这叫腔调,你不懂。”杜苏芮拉下墨镜,抬眸瞥了他一眼,又推了回去。
“跟你的小美女腻歪够了?”她挑眉说道。
盛弋绷着嘴角不说话。
“我给你的药好用吧?”她弯腰向前,邀功似的问道。
“不会有问题吧?”虽然之前再三确认,但还是不免担心。
“添了点γ-羟基丁酸,无色无味,顶多头晕、恶心,短暂失忆而已,死不了人。”杜苏芮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
“杜苏芮!”
“哎呀,都说了没事。现在的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以前冷淡的样子多好。好好一帅哥,非要谈恋爱,真是想不开。”说完便起身,自顾自地往卧室走去。
“你干什么?”盛弋大步上前,猛地拉住了她。
“大惊小怪,我就是好奇,什么人能把你迷的……神魂颠倒。”之前只是远远一瞥,并没有看清面容。
盛弋思量了片刻松了手,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有他在,谅她也做不出什么离谱的事。
杜苏芮得意的扬起嘴角,踩着黑色过膝高跟靴,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
盛弋站在卧室门边,有些踌躇不前,他怕见她……
“盛弋,你属狗的啊,下嘴这么狠!”杜苏芮惊诧的声音响起,他顾不了许多,下意识就冲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林又,衬衣的扣子被解开了一颗,杜苏芮将墨镜推上头顶,趴在胸口,正兴致冲冲地欣赏着。
“你别太过分,虽然我不打女人,但你也算不上。”盛弋眉头冷竖,攥紧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一旁。
转身轻手轻脚地替林又整理好衣服,重新盖上毯子。
迟疑地将手放了上去,指腹摩挲过她的脸,又像被烫到一般蜷缩回来。
“看看又不会少块肉,真小气。”杜苏芮揉着发疼的胳膊抱怨道。
“不过你眼光真好,妹妹果然是仙品呢。”杜苏芮一双柳叶眼,画着细长的眼线,戏谑地盯着他,配上青灰色的瞳孔更显魅惑。
盛弋不理她,她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你这么做,就不怕她恨你?”
“长痛不如短痛,今夜过后,她就自由了。”
“啧啧啧,真残忍,越厉害的男人,越会骗人。所以说,女人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杜苏芮打趣道。
“是我错了,一开始我就不该招惹她。”盛弋眼帘低垂,整张脸藏在阴影下,神色难辨。
杜苏芮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来没见过盛弋低头,不由得鼓起了掌,“该怎么说呢,爱情真伟大呀。”
“你讽刺够了没?”盛弋的眼神愈发寒凉。
“此情无计可消除,多情自古空余恨,走吧。”杜苏芮玩够了,勾下墨镜戴好,打算离开。
“错了。”盛弋的强迫症都快犯了。
“你管不着,就是喜欢看你不爽,又不能奈我何的样子。”涂满丹蔻的指甲,轻抬起他的下巴。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要过界,还有,管好你的手,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盛弋用指尖最大限度地减少接触,推开她的手,向外走去。
“手长在我身上,我爱摸哪儿就摸哪儿,有本事你砍了它,没本事,就忍着。”杜苏芮也不恼,笑着说道。
“话说,你真的想清楚了?”杜苏芮收起脸皮上的没正形,语调骤然冷漠起来。
“嗯。”
“不后悔?”
……
“不后悔。”走出房门的瞬间,盛弋没有回头。
……
“那我可以勾搭她吗?”走廊上她忽然发问。
“不行!”
“切,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都不懂,我不介意三人行,哈哈哈……”
凌晨三点的巴黎,只有风雨不眠不休,铺天盖地湿冷浸透衣衫。
路面上的积水倒映出两道破碎的身影,渐行渐远地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