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 章 醉酒(上）
小月今天来的很早，化完妆无聊地抠指甲，两人干巴巴地坐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了，扑闪着大眼睛凑上来，“木木，你是学生吧，我也是。”
林又有些犹豫，但看她不像有什么坏心思，就浅浅地点了点头。
“你是哪个学校的？”
林又不想回答，问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来这？”
她觉得小月人不错，找个正经兼职不好吗？虽然自己没有资格说这些。
难道，她也像自己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
“当然是钱啦。”小月一副你为什么会问这么智障问题的表情。
“你很缺钱吗？”
“缺啊！我是学艺术的，这行很烧钱，有钱人也多。自己不穿点像样的衣服、背个叫的上牌子的包，共同话题都没有，还怎么跟同学混。”
看她说的那么坦荡又自然，林又不知道该怎么回。
小月也不管林又有没有反应，接着说了下去，“我发现啊，来这的姐妹无外乎两种人。”
“哪两种？”林又不自觉地抬起头。
看林又感兴趣，小月清了清嗓子，调整好坐姿，一本正经地说起来，“一种是虚荣，夜场一掷千金，轻轻松松就能挣到很多人几年都挣不到的钱，换谁谁不心动？”
那不就是你吗？分析的还挺透彻，林又嘴角不明显得向上弯了弯。
“一种是真缺钱，慌不择路，饥不择食。在这，长的好看也好，情商高也好，都有市场。”
那不就是我吗？林又心里不禁叹了口气，食客万千，各花入各眼。
“据说这个场子有个劳模，除了来例假，每天都接客。前几年a市买了房，把家人都接了过来，还帮弟弟娶了媳妇。只可惜，年纪轻轻就得了癌症……”
“后来呢？”林又忍不住问道。
“后来？没钱治病，死了呗。”小月不在意地耸耸肩。
“家里嫌她丢人，没人管她，被赶了出去，跳河死了。说白了就是被原生家庭吸血，只要有钱，根本不关心女儿死活……”
林又没想到是这样的悲惨结局，不禁想起她的母亲……
“干这行毕竟是青春饭，但大部分哪想得了那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万一运气好，被有钱看中，当个金丝雀也没什么不好。”
听着小月说了这么多，她一时不知该同情别人，还是同情自己，只能说人各有志。
她想，大部分人还是想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的生活。
今天也很顺利，试了两三个包间后，林又就被留了下来。是一个外表很普通的中年人，微胖，看年纪都能做她父亲。
人倒是很温和，说话也挺有礼貌。林又便他问什么，就答什么，偶尔给倒杯酒，拿个毛巾什么的。
适应的倒是挺快，林又自嘲道。
中间趁着他去洗手间的功夫，出去透透气。打开手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是苏茜。
这么晚，有什么事这么急？
她心里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
林又急忙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走廊，回拨了过去，嘟，嘟，嘟……
“快接电话啊！”林又心急如焚，不停的来回踱着步。
一分钟后电话终于通了。
“喂。”沙哑的嗓音传了过来。
她刚哭过？
“你……还好吗？”林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面沉默了，话筒里传来断断续续、急促的呼吸声，如暴雨前最后的宁静。
“林又……我……我杀人了！”
苏茜声音哽咽，极力的压抑着，浑身颤抖蜷缩在墙角里，不停的撕咬着已经流血的指甲。
什么！！！
林又仿佛被闪电击中，大脑一片空白，嘴巴无声地张开又合上。
电话那边隐忍了片刻，终于爆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林又心好像被人反复地攥紧又松开，一阵阵的生疼。
说话呀！快说话！随便说点什么！
“没……没关系，有我在，有什么事都可以说给我听，你慢慢说。”林又强迫自己微笑着，好让声音听起来平和又温暖。
想到那张明媚的脸被泪水浸透，真的好想，好想，立刻冲过去抱抱她！
“我……我怀孕了，我不敢给别人说。我找他……他有老婆，有孩子……不管我……让我自己看着办……”苏茜双眼肿胀，满脸都是泪水，手不住的颤抖着。
“没办法，我自己去买了堕胎药，吃了下去，然后，下面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这一切超出了林又的认知……
“啊！”苏茜满脸惊恐地盯着地板，发出凄厉的尖叫。
满地的血污中，有一小团模糊的肉体组织……
她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怎么了？！”林又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差点站立不稳，手扶上窗沿。
回答她的只有女孩止不住的呜咽声，如秋蝉垂死前的悲鸣。
林又没想到，她不在的日子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都怪我，要是我多些关心，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你……冷静下来听我说，给阿姨打电话，让她带你去医院，好不好？”林又的手攥的关节发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我妈知道！”小旅馆的灯没有开，黑暗中，苏茜浑身战栗，疯狂地摇头。
“她是你妈妈，她一定会保护你！听我的，给阿姨打电话，不要拿生命开玩笑！”林又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我没事……我会处理好的。”苏茜神情木然，轻声吐出这句话后，挂断了电话。
林又慌乱的再打回去，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对面传来的永远是那毫无感情的男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林又的手无力的垂落……
才发现，她对她，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她家人的联系方式，不知道苏茜的男朋友是谁，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她总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有胆大的靠近来就简单回应，不去了解，不去关注。
都怪我，如果我多一点关心，她就不会什么都不说，事情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浑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身体被困在冰冷漆黑的暗箱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好的朋友最无助，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
是啊，自救尚且不能，又谈何救人。
这一次，她彻底被击垮了。
林又双眼失神，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包厢，拿起桌上装着琥珀色液体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难喝，辣的嗓子疼。
林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旁边的男人呆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个温柔恬静的姑娘，开始猛的灌酒，“你，没事吧？酒不能喝太急，会醉的。”
“没事。”林又勉强牵动嘴角，似笑非笑，神色怪异。
皱着眉头，一仰头又是一杯。
很快半瓶轩尼诗见了底。
好热，头好晕。
男人看这架势不敢再让她喝，赶紧让服务员撤了酒。
这么喝，不要命了？他只是来玩的，不想惹麻烦，再把警察召来，后院起火可不是开玩笑的。
包厢的小姐妹也知道林又不喝酒，这么喝真该出事了，赶紧叫来经理。
经理一看，忍不住骂道，“这又发什么神经，前段时间不是还矜持高傲的很么？”
转头满脸堆笑的给客人道歉，“对不起啊，给哥添麻烦了。今晚的酒水打9折！”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男人厌烦的挥挥手。
经理把人扶了出去。
走了没几步，林又把经理推开，非要自己走，“我，我没……醉。你别碰我。”
这还没醉！就烦这些个没轻没重的新人，菜而不自知，可又不能不管。
经理翻了个白眼，上前拉住林又，“你以为我想管你，出事有你后悔的。”
林又甩开她，醉鬼的力气没轻没重，把女经理一下子甩到了墙上，撞的生疼。
本来就烦，这下彻底恼了。
“爱咋咋吧！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女经理踩着恨天高，噔，噔，噔，扭着腰身走了。
林又穿着高跟鞋，细细的鞋跟一会倒向左边，一会倒向右边，摇摇晃晃地在走廊里，漫无目的的游荡……晕晕乎乎的差点撞到来人。
“艹，没长眼睛啊！”一个相貌猥琐的男人骂道。
“对……对不起。”林又努力站定，可根本支撑不住，歪歪扭扭的靠在墙边。
那贼眉鼠眼的定睛一看，是个漂亮姑娘，顿时兴起。
“这也叫道歉？跟哥去包间喝一杯，我就原谅你。”猥琐男靠近林又，眼露精光，他想把这个醉酒的姑娘灌到不省人事，然后……
“你，你离我……远点。”林又想用力把他推开，可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
眼看着那张恶心的脸越来越近，她直接抬手扇了出去，啪，响亮的一巴掌挨在了男人脸上。
猥琐男愣了愣，立马火上心头，“艹，你个贱女人，敢打老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要还手。
头疼的好像要裂开了，林又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下意识用胳膊挡住头。
“我点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低沉又冷漠的声音传来，是谁？
林又努力睁开眼，还是看不清，朦胧中，只能看到来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身形修长，暖黄的灯光给轮廓镀上一层光环，就像……神明一般。
少女的祈祷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