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东雪场
李叔一行五人略作休整，在半夜启程上路。
按照原来的计划，需要在第二日白天到达水工省南边的天水市，但因为夜里的停车场风云，只好决定在省会禹航市歇脚，顺便带三人开开眼界。
“老李，小于怎么转我一万块钱？上面还备注‘李哥，手机被服务员找到了，完好无损，现在把钱退给你，谢谢。’”
“哦，之前我把他手机弄丢了。”
李叔并没有把秦平乐弄丢手机的事实告诉张姨，而是主动揽下责任。
“下次注意点。”
“嗯。”
睡眼惺忪的王于来了精神，悄悄问睁大双眼仔细看沿途景色的秦平乐：“你之前借别人手机干什么？”
“哦，我想自首。”
王于瞪大双眼，深呼吸几口车上隐隐有脚臭味的空气，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他只是个孩子”，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秦于，怎么了？是不是呼吸难受啊？”
“什么？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吗？”
感受到张姨的亲切关怀，王于连忙摇头，称自己身体无恙、只是白天没有睡好。她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总不能说被自己的“亲弟弟”气的，否则就会出现更多的破绽。
“姑娘，你到底姓王还是姓秦？”
“我母亲姓王，一开始随母姓，但后面欠钱躲债，就随父姓了。”
“这样啊，真是苦命的娃啊。”
张姨拉着王于的手又安慰了几句，向她保证一定把姐弟俩平安顺利地送到溟开市。
前排的李叔沉默寡言，专心致志地开车，只有偶尔侧头暴露出一直在关注后排动作的行为。
副驾驶的栾时看着张姨从车上翻出的小人书。小人书被保管得很好，字迹清晰、没有油污、页面干净，但随着页数的增加，手上的小人书开始泛黄、开裂。栾时发出不可察觉的叹气声，将小人书放在腿上，闭目养神。
王于思考片刻，将手放在秦平乐手上，柔声说道：“秦平乐，我现在除了你已经没有其他亲人。答应我，不要抛下我，好吗？”
秦平乐没有立即回答，他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内心升起了无法言清的情绪，刚想开口答应，却想到了爷爷对自己的告诫。
……
小时候的秦平乐，因为家贫，没有过多的玩具。仅有的几个玩具还是爷爷从收废品的地方捡来的，其中有一个铁制的玩具小车，大概有一个小孩子的巴掌大小，但秦平乐一眼相中了这辆红色的小车。他一天到晚抓着它，驶遍每一个能到的地方。
有一天小区里的小伙伴，找到一根非常直、非常光滑的树枝，拿在手上比划。
“李二，你看上去好像一个大侠。”
“我，一直都是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大侠。”说完，名叫李二的小孩在空地胡乱舞出自创剑法。
“李二，我也想成为大侠！”
“成为大侠，必须要有武器。我的武器就是这把威力无穷的倚天剑。”
“我也想要倚天剑。”
“那就得拿你的红色小车来换了。”
“啊？”
“做大侠是要有代价的。”
“好！我拿我的红色小车换倚天剑，你能先给我玩玩吗？”
“给你，现在倚天剑是你的了。”
小孩子，心变得很快。秦平乐拿着倚天剑玩了一会，便觉得没有意思，说到底，只不过是一根光秃秃的树枝罢了。
“秦平乐，我的红色小车呢？”
“我不要倚天剑了，还你！”
“呜呜呜，之前你说好要拿红色小车换倚天剑的。呜呜呜，秦平乐是大骗子！”
坐在一旁的爷爷和李二的家长连忙上前查看情况，在了解到只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小事后。李二的家长连忙安慰自家小孩，并表示不要红色小车、小树枝也给你们。
但爷爷不肯，强行把红色小车塞到李二手里。
于是，那个下午得到了小树枝的秦平乐哭丧着脸，强忍着泪水。
“小小乐啊，咱们虽然穷，但志不穷。咱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说到做到。”
爷爷摸着小小乐的脑袋，小小乐吸着鼻子，拖着小树枝回家。
……
“秦平乐，答应我好吗？”
“好。”
秦平乐答应了，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很多年后，他故地重游，望着人山人海的西湖，想起这个诺言，只能苦笑着摇摇头，骂自己鬼迷心窍。
由于禹航市的限行政策，货车在禹航市外环停下。好在禹航市公共交通比较方便，花个一小时左右坐地铁，就能到达市中心。
五人漫步在公园里，看着阳光明媚地下午，感受微风拂面，不冷不热的温度不禁让人感叹：“真是适合旅游的好天气。”
不少年轻人在公园的绿地上铺上野餐垫，支起小帐篷，舒舒服服地晒太阳。不远处，七八岁的孩童聚在一起，追逐天上的风筝。樱花树也受到感染，不遗余力地向路人展示自己的美丽，一阵风吹过，天上飘起了粉色的雪。
此时，张姨提议去滑雪场滑雪，栾时则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觉得是时候离开了，于是向四人告别。
“我有个亲戚在禹航市，我去找我亲戚了，咱们就在此告别吧。”
“不去溟开市看看吗？”张姨还想挽留。
“不去了，谢谢诸位款待。”栾时向四人拱手，语气诚恳地说：“路费我放在副驾驶的坐垫下。各位保重。”
“这孩子，我不需要，你赶紧拿走。”
栾时摆摆手，在公园的转角处消失了身影。
“这孩子，走得也太快了。”
“栾时再见！”
张姨口中的滑雪场离这里不远，名叫“周东雪场”。据说，场馆内的制雪机不停运作，一年四季每时每刻都在下雪。只要来到“周东雪场”的游客，无论场馆季节如何，都会感叹宛如来到小雪的冬天。
好在滑雪服、雪橇等设备在馆内可以租借，对于没有滑雪设备的四人来说帮上了大忙。
秦平乐仰着头张着嘴，接住了一片六角形的雪花，让其在温暖的舌头上慢慢融化。雪变成水，流入体内。
“哇，真的是雪，不是盐欸。”
“这个滑雪场老板财大气粗，一天的电费得要花多少钱啊？”
“人多，应该能赚不少。”
“周东雪场”是集运动、娱乐、餐饮、购物、会展于一体的综合性旅游度假场地，就光秦平乐四人面前的初级雪道上就满是游客，更别说其他地方。
“你们会滑雪吗？”
王于和秦平乐摇摇头。
“我教你们，老婆，你学着点。”
“你在哪学的？是不是和狐媚子来这里玩过？”
张姨揪住李叔耳朵，拧成螺旋状，李叔疼得连连求饶。
“没有，我练过武。滑雪对我来说，还是很轻松的。”
“就你能。”
李叔“一瘸一拐”走到雪道最高处的平台边缘，后面三人学着李叔的动作，拄着滑雪杖，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蹒跚学步。
秦平乐明显比前面二人走得差些，看样子，他把滑雪板当成长一点的鞋子，右脚还未完全落下，左脚就已抬起，滑雪板和地面之间不断摩擦然后打滑。好在于他身体柔韧性很差，没有当众表演劈叉。
“看好了。”李叔一边说一边做，“双脚与肩膀同宽，身体挺直前倾，滑雪杖杖尖落在脚前，然后，两臂同时用力向后撑。”
说完，李叔从雪道平台一冲而下，以灵活的姿态避开雪道上的游客，一溜烟，滑过了坡道的加速区，进入平缓地带，在雪道末端停下。
张姨学着李叔的样子，有模有样，从平台滑出，然后以屁股着地的姿态，滑下坡道。李叔见状，赶紧“一瘸一拐”地跑向张姨。
“你先我先？”
“我，我还没学会啊。”秦平乐张大嘴巴，伸出食指指向自己。
“那就你先。”
不等秦平乐拒绝，王于走到身后，将其从平台上推下。
“啊————————————！好爽啊——————————！”
秦平乐的惊叫划破雪场的上空，惊得空中的雪花一顿，过了好一会，才敢继续下雪。
还在平台上的王于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后，连忙低头摆手，嘴里反复嘟囔着“我不认识他”，然后连忙滑入雪道。
雪道上的游客连忙闪开，给大叫的秦平乐让路。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秦平乐往李叔二人方向滑去，在距离几十米的时候，突觉自己不会刹车，但如果再不减速就会撞上他们。
于是，秦平乐使出失传已久的刹车方法——脸刹。他向前摔倒，用胸膛和脸接触雪面，增加接触面积，在雪道上拱出一条雪痕。
坐着的张姨都看傻了，就连雪撒到脸上都没察觉。
相较于秦平乐粗暴的减速方式，王于就显得非常优雅，经过三人时，使出一记漂亮的甩尾，在雪道上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停在三人身后。
“嘿嘿，张姨你没事吧？”秦平乐从雪堆里抬起脸，傻笑着问。
“小乐，我没事，你有没有摔伤？”
“没有，我皮厚。”
张姨伸出手，擦去秦平乐眉毛上的雪，看着一直傻乐的秦平乐心中不是滋味。
“你们要不要挑战高级雪道？”李叔问。
“去啊去啊。”
秦平乐显然尝到了滑雪的甜头，高速俯冲带来的快感和刺激不是其他运动可以比拟的。尤其是秦平乐这种人，一直过着一年四季都是四平八稳的生活，体内年轻的灵魂一旦感受到世界的精彩，就更想要追求更加多姿多彩的生活。
王于见秦平乐点头如捣蒜，出于姐姐的身份，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去高级雪道，只好附和。
“好，你们两个人去吧，我和你张姨就在初级雪道。”
“你们不来玩吗？”
“你张姨还不会滑雪，我留下来教她。”
“那好吧，我们先走了。”
“嗯。”
望着秦平乐和王于二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李叔把张姨搀扶起，向雪场的购物中心走去。
“你舍不得了？”
“小乐太像我们的儿子了。”
“我们儿子只有一个，老婆。”
王于抱着手站在高级雪道介绍板前，一旁的秦平乐催促：“秦于，快一点。”
“你知道高级雪道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
“它有两个个弯道，其中一个弯道窄而急，留给你的转弯空间不足。”
“没事。”秦平乐拍着胸脯甚是自信。
“最急的弯道，倾斜角度角度达到40°，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到护栏上。”
“我身体好，不怕撞。”
经过几天的接触，王于知道秦平乐除了不会飞和不会镭射眼之外，他的身体强度堪比超人，防御力高、攻击力高。但王于清楚自己的身体就是普通人水准，若高速滑行过程中撞到围栏上，需要在床上躺上很久。
“来嘛，秦于。”
“叫我王于吧。”
“来嘛，王于。”
“行吧。”
王于站在高级雪道的最高点，俯瞰整个“s”型弯道，高级雪道上的游客甚少，几乎很少有人尝试。原因在于最后一个弯道又急又陡，假如没有在合适的地方减速，就会因速度过快撞到外侧的护栏或者因速度过慢无法过弯。
“草！”背部被猛然一推，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雪道滑下。
“呜呼呼——！”秦平乐身体重心极低，以极小的风阻优势超过王于。
秦平乐身体微微倾斜，轻轻松松地过第一个弯。他回头看见王于跟在身后的不远处，便放下心来。身体重心压得更低，离雪道地面也不过半米左右。
眼中第二个弯的护栏在眼中越来越近，秦平乐深吸一口气，身体往左边的地面压，左脚悬空，将身体所有重量压在右腿上，依靠腰部核心力量扭转整个身体，擦着雪道外侧护栏，险而又险地通过这个锐角弯。
“耶——！”
秦平乐站直身体，双手举起，仰天长啸，庆祝自己通过这个急转弯。这比自己考试得了一百分还高兴。
他扭头看向身后，想要告诉王于这个好消息，但身后空无一人，雪道上只有两道属于自己的滑雪板痕迹。
秦平乐意识到事情不妙，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疼痛刹停高速运动的身体。他一口气将脚从滑雪板拔出，将其夹在腋下，一边朝坡道上跑去，一边大喊：
“王于！王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