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皇后本来自从上次滑胎，就被太医说伤了身子，在想有孕已是非常艰难。
但皇帝爱重皇后，特特的让女科圣手的太医每日都去给皇后请安把脉，又不顾忌这些，在民间也找女科厉害的太医，言称只要调理好皇后的身子，就让那个大夫享受太医院副院判的待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金之下也自然有有才的大夫进宫来替皇后娘娘诊治，如此下来，皇后娘娘也好了大半，在德妃说出有孕之后，皇后也被每日来诊脉的太医诊出有孕。
皇帝大喜过望，果然实现了他的承诺。
除此之外，就是贾芳仪的公主满了周岁，需得起名了。
皇帝仍旧交给内务府去办，又从内务府递上来的字里面，选了一个好听的，寓意好的。
既然大公主叫清，皇帝就给二公主指了一个沐，于是二公主的名字就取做了赵清沐。
钟慧看着，心里也颇有些期待。她的孩子同贾芳仪的孩子出生的相距时间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样子，想来在选秀前，小公主也能得到自己的名字。
钟慧抚摸着手里的布料。
这是小公主还小的时候，用来包身体的，钟慧如今也不想把它浪费了，就考虑着，要不拆开来，给小公主做手帕子，毕竟小孩子总是容易疯玩，弄脏身上，用这布料做手帕子，和丝绸做的手帕子不同，也能擦的干净些。
年节的时候，皇后娘娘又赏了阖宫上下每个宫殿三匹布料，两只银元宝和三尊金像，有孩子的妃子又额外多赏了两匹布，两三百两银子。
满宫也就只有丽夫人拿不到这些东西，只是这些东西对于低位嫔妃来说是雪中送炭，特别是对于钟慧这样没有家室的低位嫔妃来说，对于丽夫人这样有家室又是高位的嫔妃，自然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拿不到也没什么。
况且丽夫人自来和皇后交好，也觉得她这事做得公正，到没有怨怼的情绪产生。
今年选秀的时日正在夏天和秋天交接的时候，秀女们也在年初就已经进宫学规矩了，同上一批秀女一样，也不能随意在宫里走动，怕的是冲撞了贵人。
里头的贵人娘娘们倒是可以出去看看新晋的秀女，只是没有那个必要，大多数都知道是怎么个流程，也不觉得多稀奇。
钟慧倒是对他们有些好奇，有些想要去看这些新晋的秀女，只是独她一个人又不好意思去看，便想着拉上李姬一同前去。
于是在新晋秀女刚入宫的那天，这会就兴冲冲的跑到了李姬的宫里。
“请李姬娘娘安。”
李姬连忙扶起了钟慧。
“妹妹快死，怎么如今这么生分了，见到我倒行个大礼？”
钟慧笑盈盈的，她和李姬本来关系就不错，因着在避暑山庄里的交谈，俩人更觉得彼此是为知己，于是也就不太注重尊卑位次，反倒更显亲密。
“李姬姐姐，今日那些秀女就要进宫了，姐姐不觉着好奇吗？”
李姬自然是摇摇头。
“我倒不觉得好奇，我也是那么过来的，他们会经历什么我自然清楚，会有什么好奇呢，与其说我好奇，不如说是你这丫头好奇，想去看看，又不好意思，便来寻我吧。”
钟慧抿着嘴，笑得腼腆。
“姐姐明白我，我是有些好奇，姐姐也知道，我自小就是在宫里头长大的，除了去避暑山庄那次，还真没怎么在宫外看过。以前当奴婢的时候，整日里跟着嬷嬷做事，甚至连西门也没出过。”
说着，又摇了摇头。
“姐姐当秀女进宫的时候，我虽已经被分了宫殿伺候，但到底只是一个小丫鬟，也不敢随意走动。唐突了贵人，也没瞧过是个什么样子的景象，如今有机会了，自然心里有些好奇。”
李姬往日只知道钟慧是丫鬟出身，并不知道她原先是谁的丫鬟，又是如何上的位？知道的再深点的也就知道他是丽夫人娘娘亲自推举上去的，旁的就再没有了。
如今，钟慧会这样说，像是很遗憾的样子，心下倒是涌起了一阵怜惜之情。
“妹妹如今不过17岁，有些好奇心理很是正常，不过是小女儿的一些情态罢了，既然妹妹想要去看，那姐姐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钟慧眼睛一亮，明显的能看出他开心了起来。
既然得了李姬的承诺，钟慧第二日便早早地起来，精心装扮一番后，陪着丽夫人说了会话，就到了长门宫。她先去拜见了德妃娘娘，行礼问安之后，才同李姬一块儿出去。
“姐姐，这儿呢！”
一出长门宫，钟慧就兴奋得像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向李姬，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这可是她第一次走出内宫，来到宫殿与外界交界的地方，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新奇。
相比之下，李姬则显得沉稳许多。她出嫁前常常跟随家中父兄在外头游玩，对于这些场景并不陌生。此刻，她优雅地站在那里，轻轻抚摸着头上的簪子，微笑着看向钟慧。
“妹妹慢些走，今儿个我陪你一天，也不必急着到处看了。平日里那么个稳重的人，见了些新鲜东西倒是调皮起来了。”李姬的语气带着一丝宠溺，她深知钟慧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和向往。
钟慧回头腼腆一笑，然后轻轻地扶住小蝶的手，慢慢地走着。当她走到李姬的身边时，才停住了脚步。
“姐姐取笑我。”钟慧红着脸说道。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才一同向秀女们暂住的地方走去。钟慧果然克制住了内心的喜悦，走起路来端庄优雅，只是还是忍不住悄悄地左顾右盼。
内殿和外殿的风格迥异，内殿是女子居住的地方，因此风格更为柔和优美，所使用的瓷器也更多；而外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场所，显得更为冷峻，四周随处可见挂画。
位于中间的宫殿则兼具了两者的特点，既有着柔美的一面，又有浓厚的书卷气息，这让钟慧眼前一亮，心中充满了新奇感。
等到了秀女的住处之后，钟慧也不想仗着如今的娘娘身份就对他们横加指教，扶着小蝶就躲在了一边。
李姬还很好奇，不知道钟慧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着来看一看吗，怎么到了反而就躲起来了，不由得开口询问。
“妹妹，怎么了？不是一直念着想来看看这些秀女吗？如今看见了，怎么还躲起来了呢？”
钟慧摇了摇头，示意李姬轻声些。
“姐姐莫要说话，妹妹只是想看看他们，若是咱们出去，反而吓着他们了，可怎么办？”
李姬也觉得钟慧说的有道理，他们只是来看看这些姑娘，又不是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自然低调些好。
于是也凑在钟慧旁边，在盆栽后头一起看这群年轻丫头们。
李姬还瞧见了几个眼熟的人，心思瞬间愉快起来。
“你看那边的是周家的女儿，我同她一起长大，我来选秀的时候她可巧得了病，错过了上一次，于是才这一次来。”
钟慧顺着李姬的视线看了过去，是一个极其冷淡漂亮的女子，看着就仿佛有冰雪穿过全身一样。
李姬看着钟慧微愣的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提起了出嫁前的伙伴，李姬的眉目间也更加生动起来。
“你呀，别瞧她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人是最好不过的，十分温柔，又很善良，我小时候也贪玩，常常摔跤，每次都是她背着我回去。”
钟慧也低着头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小蝶，只见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叫来了一个小太监。
“姐姐想来是有些思念周姐姐了，瞧你眼圈都红了，不如姐姐先去收拾收拾，我把周姐姐叫来同你说说话。”
李姬伸手摸了摸自己眼眶，害羞的笑了笑，掏出帕子来捂住自己的脸。
“倒叫你看了笑话，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你可好生歇着吧。”
于是就扶着自己的丫鬟先到了后头梳洗去了。
钟慧吩咐了小太监把周家小姐叫来，自己在那里看着周家小姐射过来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看着周家小姐像是明悟了什么一样的表情，才走到右边的房间里头坐下来。
周家小姐很快就过来了，步履匆匆，步伐似乎比平时快些，但因为是宫妃叫她，所以旁人也不好多言。
“臣女见过安嫔娘娘。”周家小姐行礼道。
钟慧微笑着抬了抬手，示意小蝶将她扶起，并温和地问道：“我听李姬姐姐说，你姓周，是周家的小姐，周小姐，今日为何穿得如此素雅呢？”
原来周家小姐身着一袭碧蓝色的衣服，袖口处还精心缝制了月白色的花纹，仔细一看，那花纹竟与钟慧的令牌如出一辙。
周家小姐微微一笑，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女喜爱蓝色，也喜欢冬天，更爱那些雪花的样式。”
钟慧点了点头，然后让跟随的小太监先退下，表示要陪着李姬与周家小姐叙叙旧。小太监自然不敢不从，老老实实行了个礼就下去了。
“周小姐，我这里倒有一块令牌，竟如此巧，同周小姐身上衣裳的花纹一模一样，不如周小姐瞧瞧？”
说着对着小蝶抬了抬头，小蝶心领神会，把那藏在身上的令牌拿了出来，双手递给了周家小姐。
周家小姐也双手接过，仔细端详了片刻，又还给了小蝶，冰雪一般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那可真是巧了，娘娘身上的纹饰和臣女身上的纹饰竟然一样，真是说不出来的缘分。”
两个人对着彼此点了点头，似乎有了什么共识一样。
小蝶默默的退到门口，帮着钟慧瞧着李姬什么时候梳洗完回来。
“周小姐当真是病了吗？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回娘娘，臣女家里听说滕州那边有这样式的令牌出现，于是带着臣女去那地方了‘求医’了。”
钟慧听后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然后开口问道：“那么，你会进宫吗？”
因为如果选秀没有被选中，如果家里不同意她回家自行婚配，她就可以选择留在宫里担任女官。因此，钟慧可以直接询问她是否愿意进宫。
周家小姐微笑着回答道：“如若娘娘需要，臣女愿意进宫。”
钟慧满意地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纠结地说道：“若说让你进宫也倒还好，只不过想着那外头岂不是没了个能交流的人？只是你若不进宫，我与外头也不能有所交流。”
周家小姐立刻明白了钟慧的意思，她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毫不犹豫地表示：“那臣女自然愿意进宫帮助娘娘了。”
钟慧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轻点头。
外头也传来了小蝶的声音。
“请李姬娘娘安。”
“怎的，小蝶一个人在外头候着，也不进去伺候你家娘娘？”
“回李姬娘娘，娘娘让奴婢在外头看着，若是娘娘来了就快些引着娘娘进去，未免娘娘找不着地方。”
说完这句话之后，外面就没有别的声音传来了，钟慧示意周家小姐快些坐下。
等到李姬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周家小姐和钟慧坐着谈话了，正想说些什么，周年小姐就站了起来欲给李姬行礼。
“请李姬娘娘安。”周家小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还没等行完礼，李姬就已经伸出手来亲自扶起了她，那表情甚至还有些嗔怪。
“周姐姐，你怎么如此生疏呢？倒叫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了。”李姬一脸娇嗔地说道。
周家小姐却摇了摇头：“娘娘，礼仪就是礼仪，臣女不能因为和娘娘关系好就不顾礼仪了，该行的礼还是得行。”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表情十分严肃。
李姬看着这张严肃的脸，知道自己实在是拗不过她，而且也不愿意让一旁的钟慧看了笑话，只好无奈地点点头，任由周家小姐去行礼。
等到周家小姐行完礼之后，李姬才拉过她的手，亲亲密密的一起坐在了一旁。
“周姐姐，自从我进了宫里，就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你了。”
周家小姐本来还要推举一下，又被李姬按着说：“姐姐，行礼已经让你行了，如今好容易再见一面，姐姐还这么与我生分，倒让我难受，在这里的都是自家姐妹，也没有旁的人看着，姐姐好歹同我说说话。”
听到这么说，周家小姐也才作罢，跟着李姬一起坐在了一旁，两个人和和气气的又聊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钟慧也不插嘴，只是看着他们两个，又让小蝶叫人上了一盘糕点，自己边喝茶边看他们，觉得颇志得意满。
没聊两句，周家小姐就得回去了，毕竟是秀女，也不能出来时间过长了。
李姬拉着周家小姐的手念念不舍。
“不知周姐姐会不会进宫，若是进宫来，倒多来陪陪我说说话，我入宫也有五年了，虽说每日有来信，倒也少见亲人朋友的，也是会觉得孤单，姐姐和我自幼一块长大，我当姐姐如亲姐姐一般，还望姐姐不要忘了。”
周家小姐深深的看了李姬一眼，又偏头看了钟慧一眼，只是点了点头，未曾说什么话，只是说：“娘娘们先让臣女回去吧，嬷嬷怕是要等急了。”
李姬就算再不舍得，也只能缓缓地松开手。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周家小姐离去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
等到周家小姐出门之后，钟慧慧看着李姬，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还说不想来见这些秀女们呢，若不是我央告姐姐，姐姐今日可见不了周家小姐了。才刚姐姐还说我今日怎么这般活泼，姐姐才是，都快哭出来了呢。”钟慧慧眨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调侃道。
李姬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轻轻地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嗔怪地看着钟慧慧。
“妹妹倒是会取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周家小姐，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也许真的是因为太久没见她们了，心中难免激动。不瞒妹妹说，姐姐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她们了，所以格外想念。”
钟慧也不想笑她，毕竟每个女孩子离家五年，不会想家呢？不仅见不了父母兄弟，同族叔伯，甚至连自小一块长大的姐妹都见不着，好容易今天见了，就是那般礼数周全的非要行礼，李姬心里想的难免心酸也是正常的。
“姐姐，我们先走吧。”
钟慧叫来丫头收拾了茶盏和点心碟子，就扶着小蝶走了出去，李姬也跟在后头。
“倒是对不起妹妹了，原是妹妹想见见这些新奇的东西，如今陪着我同周姐姐说了几句话，倒累的你什么都没干成。”
钟慧摇摇头，她虽然是没有干成今天想做的事情，但是今日她可见了好人了，原先在避暑山庄那的时候想做的事情，今日倒是做成了。
只是这话又不能跟李姬说，于是只好说：“没事的，我不过是白出来走走，姐姐今日高兴，妹妹也就高兴了，姐姐不必这么说。”
俩人边说着边往后宫走，到了地方才分开。
“主子，那位周小姐是……”
钟慧制止了她的话。
“不用多说，我心里自然有数，她也是咱们的人，如今，她若是进来帮我，我们便能更顺利的拿到外头的人，贾芳仪虽然一直说着帮我们，你瞧见她那个样子没有？自从有了孩子，倒真像个菩萨了一样。”
钟慧不由得冷哼，她确实瞧不上贾芳仪，皇后娘娘滑胎的事在背后她也查过了，况且她和贾芳仪的人手有着密切的交往，自然知道她做的那些事。
之前还说是想要为家族复仇，想要让父母知道女孩子比男孩子做的更厉害，如今有了孩子，倒真收手了，还做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没得叫人恶心。
虽说钟慧也收了贾芳仪的方子，可是一码归一码，她讨厌贾芳仪的为人，但是背后能帮的还是会帮。
“如今，若是周家小姐进来了，我倒不用看贾芳仪行事了，她原说着帮着我找到你们，我听你的意思像是她的人确实透露出来了消息，不过确切的接触还是我自己去做的，更何况宫外的事情也是百般推阻。”
钟慧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原本我想着到了避暑山庄，咱们就可以好好的说一说同外头势力接触的事情，谁想到她说自己有孕，不愿在孩子跟前说这些。等到我生下孩子之后，原想找找有没有什么方法，谁想到小公主又得了那么个病，如今倒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小蝶自然是支持钟慧做的一切事情的，况且小蝶本身和贾芳仪也不熟识，自然是对钟慧说的事情万般赞同。
等到了伊影阁以后，钟慧又考虑着不如明日又去那里头看看，看能否再碰见一些“有缘人”来。
况且，李姬正为今日耽搁了钟慧的事情感到愧疚，本身就给钟慧提了不如明天再陪她出去一次，钟慧自然是答应了，还宽慰了她两句。
钟慧心中暗暗盘算着，毕竟自己的东西还是真真切切握在自己手上比较好，其他情况，就算是对自己再忠心的人也是不可信任的。
钟慧承认，她就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面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牢牢抓住才是最好的。
等到了第二日，钟慧果然和李姬又去了秀女住的地方一次，只是这次倒让钟慧实现了第一天想做的事儿，真真切切的在周围逛了一圈，只觉得风景果然与宫里头大不相同。
“这宫里头啊，真是奇怪，就连一墙之隔，也有如此迥异的风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钟慧看着窗外的景色，喃喃自语道。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恰好被坐在一旁的李姬听到了。
李姬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你呀，真是个闲不住的人，咱们宫里的日子已经够舒服了，你还想着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