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鬼打墙
“表……表……表小姐！”赵三几乎带着哭腔喊道。
此时的江袖正躺在赵三身后的一处草丛里打滚呢！
仿佛被一把钝刀反复绞痛了八百遍一般，江袖满头冷汗涔涔，勉强举起一只手，用尽可能大声的声音说道：“赵三……我……在……这……”
那蚊子般嗡嗡声的回应，赵三现在哪里听得见，只手作喇叭状对着面前的空地喊着赵明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老实说，这赵三是不是有点耳背？
就在赵三慌神往回走的时候，右手脚踝蓦然被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手抓住。
赵三脊背一凉，呆若木鸡，心中绝望，连埋在何地那一刻都想好了。
他求爹爹告奶奶地哭喊道：“太爷啊太爷！小人什么都没做呀，我赵三真的是个好人啊，那些坏事都是少爷指使小的去做的啊，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一股脑说完这些话，赵三的腿早就软了，一步也没迈出去，裤子也湿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幸好是从左边裤腿流下来的，江袖抓的是他的右脚。
江袖张了嘴，痛苦地说了声：“我在，我在这。”
赵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低头往右方定睛一看，江袖一张苍白的小脸落入了他的视线，此时正抓住自己脚踝的，不是什么太爷，正是表小姐赵明珠呢！
“表小姐！”
“是您啊！吓死我了！”赵三痛哭流涕，赶紧将江袖扶起，方才太过惊怕，脚下一软，赵三差点跪在地上。
江袖被赵三背着，赵三也不啰嗦，直接把江袖背到了马车上，赵公明一边把江袖扶进车厢，一边询问赵三情况。
赵三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地说了一遍。
赵公明摆摆手，示意赵三上马去。
江袖此刻终于缓过来许多，虽然还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赵夫人看到江袖这副模样，心中忐忑惊惧，拉住赵公明的袖子害怕道：“老爷，她是不是被太爷降罪了？是不是要死了？如果她死了我们也走不出去了呀老爷！”
赵公明倒也真是觉得江袖像中了什么邪一样，柔声道：“明珠，明珠，可还认得我？你怎么了？”
倚着车壁的江袖勉强启唇道：“我死不了，没事。”
赵公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点，架子又端了起来，假装不疾不徐道：“你能不能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们的马儿走不过去了？”
江袖漫不经心道：“鬼打墙啊，你们已经惹怒了太爷，太爷在打墙呢，你看，他不站就在马车的右边看着我们吗？”
赵公明一惊，赵夫人已经尖叫连连。
看是自然不敢去看的，江袖见赵公明脸色已经大变，就知道计划成功了，这赵公明心中估计已经在打小鼓了。
装镇定，我看你能装多久！
赵公明声线几乎是抖的：“那依你看，我们如何才能回家去？”
江袖道：“很简单啊，你只要答应太爷方才说的事情，他自然会放你过去的。”
赵公明汗流浃背，一想起那四个要求几乎要晕倒。
又丢面又损财的事情，要是答应了，那他赵公明就一辈子在镇上抬不起头了！
但是，眼下自己的妻儿……
赵金银依旧目光呆滞，傻怔的模样让赵公明好一阵揪心。
倘若不答应，恐怕自己的一家老小都交代在这荒郊野外！
不就是磕头认错，修葺坟茔，平分家财，找人嘛，做！
他赵公明答应还不成！
赵公明思索抉择的样子全被江袖看在眼里，她心中不由得冷笑几声。
这些老谋深算的角色，就是得吓唬一下他们，逼急了才行。
赵公明终于做出了抉择，咬牙一字一句道：“我答应那四个要求，明珠你跟太爷说一声，等天亮我们就做，你让他放我们回去吧！”
江袖假装一惊：“伯父，您当真要做？这赵宅离祖坟可有十里路呢！”
赵公明心里自然是不愿，但是又无可奈何。眼下只有答应太爷的条件，自己一家才能平安离去，儿子才能恢复正常。
“你跟太爷说吧，我心里有分寸。”赵公明无奈摆手。
江袖心里乐开了花，明天有好戏看咯！
于是她探出车帘去，假意说了几句旁人听不懂的碎碎念，那马车果然朝前走动起来，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赵宅。
今夜一事后，赵家人对江袖客气了不少，就连那赵夫人也和和气气了起来，生怕惹怒了江袖。
江袖重生后头一次吃到好酒好菜，她吃到打了饱嗝，这下肚子也不疼了，身子也舒坦了。
从饭桌顺了两个大鸡腿一左一右地啃着，慢慢在自己的西小院消食散步。看见墙边昨天的木梯还没有撤走，便爬上了屋顶去，在那看风景。
这几天的夜色都很美，四处静悄悄的，难得一片静谧，连虫鸣都显得可爱许多。
方才来来回回一折腾，约莫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大亮了，不知道那帮去寻魄的鬼有没有找到赵金银的一魄。
江袖正这样想着，又撕咬了一口鸡腿，满嘴都是鸡油。
月光下，有一名俊雅斯文的少年正快步朝着西小院走来。
他的手上还拿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酒，神色凝重的模样。
江袖眉梢微动，余光中看见有个青白色的身影停在了西小院的门口。
云时新抬着头往上看，和正往下看的江袖目光撞在一起，云时新不由得面上一红，他方才听家仆说江袖挨了打，又才从祖坟回来，想过来送个药就走的。
云氏家训明令禁止男女大晚上私下会面的，要是被长老们发现了，少不了一顿责罚。
云时新想起白日师父说的话，江袖怕是活不久了，拿着药酒的手指一紧。
他心中满是愧疚，抬起的一张斯文脸却是一贯的温柔笑意，温温柔柔叫了声：“赵姑娘，我来给你送药。”
江袖并不想从屋顶上下来，道：“有劳云仙师，你把药放在我房间门口就好，我等下吃完了鸡腿再下去。”
云时新自然是不能久留，便依照她话将药放在了门口。
离开小院时，云时新回头望向屋顶。
那样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江袖的侧身。
她看起来很瘦，大抵是常年营养不良的缘故，瘦得像一朵随风飘摇的小野花，随便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走。双脚随意交叠着，在屋檐下方一点摆动着，两个鸡腿就能带给她那样的笑意和自在。
按照这样的经历，江袖应该是顺从又羸弱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时新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屈服和孤寂，反而觉得她看上去自由自在，肆意潇洒，甚至有些……神采飞扬。
江袖目光无意一转，看向云时新，两人的目光又撞在了一处。
江袖道：“咦，云仙师怎么还在这里，可还有什么事情吗？”
云时新别过头去，不自在干咳了两声，摇了摇头就走。
江袖方才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对他的背影招手。
“哎，云仙师，倘若明天有空的话，同我一同去看戏！”是那种少女轻快的语气。
江袖话还没说完，云时新的背影已经快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