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外来客
2014年6月江川南山
一架架滑翔伞在一阵助跑下到达山的边缘，双脚使劲一蹬脱离地面，随着风肆意滑下了山顶
尽管在离开地面之前巨大的伞翼让人看起来有些笨重，但空中俯视美景显然更加吸引人
远远走来一群人，中间拥着一个戴墨镜的男生，约莫二十三四岁，短发干净利落，很好的中和了娃娃脸带来的奶气
满头发胶，皮鞋锃亮的经理陪着笑，说：“霍少爷，都怪前台那两个小姑娘太粗心，不知道你今天要过来，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训她们，扣她们工资，所以，你看这”
霍成蹊最烦这种推脱的把戏，往下推了推墨镜下，露出一双桃花眼，“和她们有什么关系，要扣也应该扣你的。”
因着是工作日，此时滑翔伞基地的人并不多，加上刚才滑出了几架，这会儿只有四五个人还在准备
经理心中叫苦不迭
霍成蹊刚来滑伞时他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富二代
后来发现这富二代的撒钱能力超乎了他的想象
每次来都要包场，有时候一包就半年一年的，也不见他来几次
甚至有一次还问买下俱乐部要多少钱
可能觉得麻烦，随即又改了口
后来才去查了一下霍家，谁知人儿行事低调，压根查不到
经理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次也是运气不好，这俱乐部被他包下之后就一直闲着，光养护也不用白白浪费了大好资源，于是才同现场教练合计另外接单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风把这位爷给吹来了，正好撞见了他们开小灶赚钱
霍成蹊也不是那种一身少爷病的人，刚让家里给赶出来，本就心情不好，就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看着眼前一群人，又想起刚刚老爷子拿着棍子在后面追写他打的场景
烦得慌，语气也满是不耐烦，“行了行了，带着你的人滚远点，别来烦小爷。”
经理还在头疼该怎么办，霍成蹊这边倒毫不在意他们开小灶了
“好嘞，我这就麻溜儿的滚。”
经理带着手下很快就消失在俱乐部营地
霍成蹊走过去熟练的套上套带，又把墨镜递给了教练，戴上护目镜，蓄势待发
“老规矩，在东南降落，南边情况复杂容易出事，最近风向多变，多注意航线。有特殊情况，及时联系。”
霍成蹊比了个手势，这些话从他刚来的时候就一直在重复，耳朵都快长茧了
也不见真的出什么事
腿上蓄力，霍成蹊飞快跑了出去，伞翼兜着风，平稳的滑了出去
教练看了眼南边树林里弥漫的浓雾，他相信霍成蹊的技术，这少爷虽然爱冒险，却也惜命
不会乱来的
霍成蹊俯视着下面的风景，走了神
他始终不能理解霍家上两辈人的老旧思想，之前最疼爱他的奶奶是这样，现在老头子也这样，说什么让他寻找一个姓洛的女子，凡事按她所说的做，如果她想要霍家家业也自当拱手相让，不能有半分犹豫
这是什么道理，就算亏欠再多也不能这样败家啊，这和直接抢又有什么区别
霍成蹊活了二十四年，少年轻狂，他们只告诉他让他遵守，并不说明其中缘由，体会不到其中深意，自是不满
这才与自家老爷子闹得脸红脖子粗
连老宅都没踏进就来了这里
霍家现在并不住江川，早在他爷爷那代就举家迁到了邺清
此次回来是来祭拜霍家奶奶的
在霍成蹊十岁那年老太太就撒手而去了，落叶归根回了江川
一来二去，他对江川产生了兴趣
背着家里人，报了江川的大学，霍家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在这里待了五年，什么都没发现
于是就更有理由怀疑是他们太过杞人忧天，说不定对方也早就……
想着想着入了神，待回神过来，才发现不对劲
偏离航线了
对讲机里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营地那边也发现不对了，“霍成蹊，你怎么朝着南边去了，尽快找到降落点，马上降落！”
霍成蹊看着下方的白雾，不甚在意，“慌什么，小爷我今天给你们开出一条新航线，等着吧！”
关掉对讲机，霍成蹊朝着树林深处飞去
不知何时风大了起来，连带着白雾吹向了他，形成包围之势，很快就辨不清方向了
眼看着白雾越来越浓，霍成蹊拿出指北针，晃了几下都没反应，又手忙脚乱的打开对讲机
滋啦几声后也没了动静
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小少爷这才慌了起来
未知的环境最能激发心底的恐惧，平时的经验在恐惧面前化成了手足无措，又一阵大风刮来，滑翔伞彻底失去了平衡，快速掉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霍成蹊看见一个身穿玉白色旗袍的女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退了几步
他听见她说：“这人身上气味与臭鼬无异，把他抬得远远的，别影响了我做生意。”
霍成蹊恨不得立马跳起来和她理论，奈何意识越来越模糊，连手指都没能抬起来一下就彻底昏了过去
虽然主人表现出了明显的嫌弃，但霍成蹊到底还是被人背了回去
因此他是在床上醒来的
只是
这画面多少有点诡异
为什么有个人一直盯着他看，还离得这么近
都快亲上了
霍成蹊迅速又闭上了眼
幻觉肯定是幻觉
小五看见他醒来，本来还很激动，这怎么一瞬间又昏过去了呢
城市来的身体这么弱吗？
小五下意识的大声喊了一声，“老板娘，臭鼬醒过来了，又昏过去了！”
这一声，彻底把霍成蹊的神智拉回来了，一下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疼，“这破床怎么这么硬……”
随着又看向两步远扯着嗓子刚吼完的少年，“你吼什么，小爷耳朵都要聋了！”
一阵茶香袭来，未见其人
“小五你声气儿要是再大一点，这林子的鸟恐怕都要举家迁移了。”
语气里都是戏谑，被叫做小五的男孩子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乖乖站在门口，像一只忠诚的小狗等待主人的到来
茶香扑面而来，身着白色纱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老板娘。”
小五叫的毕恭毕敬，连带着霍成蹊都莫名紧张起来
女人也不在意他□□裸的眼神，眉头微皱，嫌弃道：“怎的这气味还是如此难闻？”
“这位小哥身上还有伤，而且他实在太重了，我抬不动他。”
“下次你直接将他拖进浴室让水一直流着，直到气味没了再拖出来。”
小五知道老板娘嗅觉不同于常人，能轻易分解出复杂气味的组成成分，又擅长制香，闻不得陌生的味道
他也是一路被嫌弃过来的，已经习惯了
这不就是狗鼻子吗
当然这话小五可不敢对她讲
霍成蹊听着两人的对话也回过神来
他们是看不见他吗？
要骂人也不必这么光明正大的
“我说你们谁啊，这是哪，快把我送回俱乐部！”
女人无视了他的话，转过身欲走出房间
霍成蹊以为她要钱，一下急了，“不论多少钱，我出，立马找张车把我送回俱乐部！”
女人略微侧了头，红唇轻启，“你大可以自己走出去，没人拘着你。”
霍成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掀开被子，穿上鞋就要往外走
小五眼疾手快的拦住他，“这位小哥，你别生气，我家老板娘就这脾气，你伤还没好不能太过激动。”
正在气头上的霍成蹊哪听得进去，一把推开小五走了出去
腰板挺得笔直，背影透着坚决
一个小时后
小五在门口摆弄着香料，看见来人，笑道，“老板娘果然料事如神，你真的回来了。”
没错
正是霍成蹊
“你们老板娘在哪，我要见她！”
小五眼神一亮，竟然又让老板娘料到了，“我们老板娘说了，小哥来去自由本就与小店无关，找她也是没用的。若是想寻个落脚的地方，小店很是欢迎。”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什么事都和他对着干
一个小时前，他硬气的走出了木屋，随意选了条路就往外走
没想到这树林真的这么邪门，本来以为这雾散了些轻易就能走出去，谁承想却在一个小时后又看见了木屋
地球虽然是圆的，但也没这么短吧
见鬼了
听了这一番话，霍成蹊突然平静下来了
不就不让他走吗
那他还就不走了！
就住这儿了！
想通之后，自顾自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像个大爷一样看着小五摆弄香料，闲聊起来
“你叫什么？”
“小五。”
“我知道你叫小五，问你全名呢。”
小五手上动作不停，熟练麻利，“小五就是我的名字，老板娘给我取的。”
这话让霍成蹊噎了一下，对小五的身份有些迷惑，也没多问，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对了，怎么没见到你们老板娘？”
“她出去了。”
这孩子真不会聊天，怎么问一句答一句的
这天都快聊都快被他聊死了
“你们这破店是卖什么的，一样能用的东西都看不到，还起个这么奇怪的名字，雾里，你们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店在雾里吗？”
小五进进出出的，对话也断断续续的
“我们这店里啊，什么都有！”
霍成蹊不信，“你真当你这儿是杂货店啊，还什么都有，就你们这鬼地方，有人来吗？”
小五拿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对啊，我们这儿就是个杂货店。”
表情极其真挚，还煞有其事的
小五又说：“我们这儿的客人全凭老板娘眼缘，所以客人多不多皆由老板娘决定。普通人是走不进这儿来的，不过偶尔也有像你这样的人误闯进来。”
一番话说得神神忽忽的，霍成蹊也只当个笑话听，“我看你一直叫那女人老板娘，那她叫什么？”
小五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好奇会害死猫的。”
一道窈窕身影慢慢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堆购物袋
小五立马上前接过，她递了一部分给他，“我看你最近又长高了，以前那些衣服都扔了吧，穿这些。”
“之前的还能穿。”
小五下意识想拒绝，女人却径直进了门，留给他们一个美丽的背影
霍成蹊立马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我告诉你，既然你们不让我出去，我就在这里住着不走了！”
她走到茶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只要房费付清了，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摸了摸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这衣服是小五替他换的，袖子短了一大截，稍微一动都怕把它扯坏了
飞行服早不知道被丢哪去了，钱包、卡、手机都在俱乐部的换下的那套衣服里，所以他也懒得找
想把钱砸她脸上却没有资本，就像临门一脚才发现没有球一样
霍成蹊梗着脖子，面部微红，“那你送我出去，我到付。”
“我们这里不是快递店，我之前也说过了，你要走我们不拦着，你要留下我们也欢迎，你自己选择吧。”
就是说什么都不送他出去了呗
他想了想，说：“那有什么方法可以代替房费？我可以帮你修房子，但是他那些活我坚决不干。”
话里的他指的是小五
左右现在也出不去，倒不如把身上的伤养好再走
他大学读的就是建筑工程，在学校里就跟了几个工程，有些经验
“好啊，正好房顶有些坏了。”
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又听到她说：“二楼房间你可以任意选择，至于三楼，你要是好奇想去看看的话，也可以，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完整的走出雾里。”
威胁他？
呵，你算哪根大葱啊，小爷就是被吓大的！
他上不上去可不是她能决定的
于是，霍小少爷就这么在雾里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