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扫墓
两个月后
冬天的封城刮了白毛雪，早上起来就很冷，窗花外结了薄薄的白霜，花园里的草地也是一层白。
江蛮蛮醒来的时候徐泽已经穿戴整齐，见她醒了，问，“我吵到你了吗？”
江蛮蛮摇头，“几点了。”
“七点，还早。”
江蛮蛮打了个哈欠，“我们几点出发？”
今天是苗蕴的忌日，他们得去扫墓。
徐泽坐在床边，伸手捏捏她的脸，她皮肤上残留着温热的体温，很舒服。
“不急，爸爸他们才刚走，我们十点过去。”
“那我起来吧。”江蛮蛮说，“不然我怕迟到了。”
今天路上应该走不快，她担心出意外。
徐泽嗯一声，没动，只问，“还困吗？”
“有一点。”冬天很适合睡觉，她以前这个时候是旷课高峰。
“路上可以睡。”徐泽说，“徐妈做好了早饭，我到楼下等你。”
江蛮蛮点点头。
两个人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已经九点多了。
徐泽没让徐叔送，自己开车，江蛮蛮坐副驾。
路上的车很少，出城的路上更是寂寥，江家和政府合作的那块地已经开始动工，路上设置了施工路障。
江蛮蛮侧头看过，又转头看了眼徐泽。
徐泽并没有看她，“怎么了？”
江蛮蛮张张嘴，说，“刚刚那块地，是我的。”
“嗯。”徐泽说，“我知道。”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徐泽看她一眼。
江蛮蛮眼睛里藏着小心的试探。
他抬手盖住了她眼睛，“心事都露出来了。”
江蛮蛮唔一声，往后避了避，躲开他的手。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别打岔。”
徐泽就淡笑了一声。
他早就知道江家的那块待开发的地，也知道是在江蛮蛮名下。
徐默清一直想参与，因而愿意出让徐氏股份当彩礼，看重的就是江蛮蛮名下的资产。
江浅把持着封城的重型机械，土地开发也是独一份。
这是江家得天独厚的政府资源。
徐默清有想法，但并不代表他。
“如果徐氏可以参股，我当然高兴。”毕竟谁会嫌生意大呢。
“但如果不能，我也不是很介意。”
“为什么？你不想要吗？”
“想。”徐泽说，“不过你大哥不给，我也并不生气。”
“更不会生你的气。”
江蛮蛮说，“你知道是我大哥……”
徐泽闻言就有点无奈，“这个应该不用猜了吧。”
他要是连这点都猜不到，那他真的是白活了。
江蛮蛮，“你不问为什么吗？”
明明徐氏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但江浅宁愿从外面找人，也不便宜徐家。
“我大约知道。”
徐泽握着方向盘回道。
江浅这个人，涉及到自己，一定是江氏的利益最大化。但是涉及到江蛮蛮，会以江蛮蛮为先。
徐泽被称为封城富三代第一人，但他的这个三代并不是从徐默清来的，是来源于他母亲苗蕴。
徐默清是踩着苗家这条船才起飞，徐泽虽然没亲耳听过，但他知道外界对徐默清其实一直评论两极。
这其中，江浅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还没有孩子，江浅不愿意徐家沾染江蛮蛮的私产，他倒是早有预料。
不过徐默清未必这样想。
徐泽不在意的扯了扯唇，但是也无所谓。
两个人到了墓地，徐眠也到了。
徐泽刚下车，徐难就喊了声“舅舅”，然后冲到了他怀里。
徐泽弯腰抱了抱他，“阿难。”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抬头看向走过来的徐眠。
徐眠气色很好。
这段时间没见，他其实一直悬着心，怕她跟徐默清起冲突，又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好在她最近很安分守己。
徐眠抱胸站在他们身后，摘下墨镜，撩开眼皮，懒懒的说，“你这么看我，会让我以为我快死了。”
徐泽，“……你怎么样？”
“就像你看到的，吃得好睡得好，好的不得了。”
徐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徐眠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江蛮蛮正关上车门走过来。
徐眠道，“看起来你们两个也挺好的。”
徐泽没搭她这句话，问，“爸呢。”
徐眠往后看了一眼，然后说，“呐，过来了。”
黑色的宾利停在旁边，司机下车开了车门，徐默清走了出来。
“都到了。”他说，“那上去吧。”
墓地的台阶因为积雪化了水，湿漉漉的。
徐默清在前面，徐眠跟在他后面，紧接着是徐泽牵着徐难，江蛮蛮跟在最后。
走了两步，徐泽回头，见江蛮蛮走的小心，伸手过去。
江蛮蛮看了他一眼，把手放在了他手心。
徐泽一手牵一个，慢慢走。
徐眠回头看到了，从墨镜后自下而上扫了他们一眼，轻声哼了哼，说什么。
到了墓前，徐默清把鲜花放在苗蕴面前，徐泽和徐眠无声的站着。
几个人难得一起沉默，连徐难都知道保持着安静。
说起来，徐家每次扫墓的样子都是这样。
三个人每次一起来，但是从来没人说话。
江蛮蛮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觉得有些滑稽。
但是慢慢的，她就明白了，他们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想让苗蕴担心。
江蛮蛮见徐泽侧脸冷然，禁不住伸手握住徐泽的手。
徐泽反手将她包裹在掌心，但是并没有看她。
手心里有温暖的触感，徐泽微微用力捏了捏她，像是在说他没事。
江蛮蛮静静的站在他身边。
扫墓的时间不长，下山的时候徐眠走在最后，江蛮蛮牵着徐难走在他们前面。
“你现在这是心想事成了？”徐眠朝前抬了抬下巴。
徐泽双手插在大衣，说，“你想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就是恭喜你心想事成啊。”
徐泽静了静，说，“阿眠，蛮蛮没惹过你。”
徐眠嗤一声，“徐泽，别这么敏感。”
她说，“我是真心恭喜你，毕竟，妈妈应该也很高兴看到今天这一幕吧”
徐泽站住脚，面对她，“那你呢，你现在开心吗？”
徐眠闻言抬头望了望天，她戴着墨镜，徐泽看不到她的眼睛，倒是她长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
“我啊。”徐眠说，“我可能要再过二十年，才会开心。”
二十年后，徐难应该已经做了周家的继承人，她完成了最长久的复仇，摘到了报复的果实，那时候她一定会很开心。
“但是你不用担心。”徐眠又说，“我现在也不是不开心。”
“我发现跟爸爸较劲，也很有趣。”徐眠笑出来，“你知道吗，我现在不怕他了。”
徐泽蹙眉。
徐眠说，“真的，徐泽，我现在一点都不怕爸爸了。”
“真的很奇怪，我以前为什么会那么怕他。”徐眠，“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徐泽并不觉得可笑，他淡声道，“可能因为你不需要他了。”
不再期盼一个父亲的关爱，不再奢求所谓的人伦，就像他一样，所以也就不再怕他。
徐眠歪了歪头，没太懂，不过她也不追问，只说，“所以，你也不要再担心我了。”
“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徐眠抬腿继续下台阶。
前面江蛮蛮和徐难的身影离得有些远了，徐眠说，“其实我不讨厌她。”
“我知道，你也不讨厌。”
“你是为了我，才假装讨厌她。”
假装对她视而不见，假装对她不在乎，假装不介意她被孟清维抢走。
“不过以后不需要了。”
徐眠说，“你的喜欢，你自己随意。”
只要你开心就好。
“哥，你对自己好一点。”
徐泽沉默的跟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踩着她的脚印，没有说话。
徐眠走路永远昂首挺胸，像高傲的天鹅一样，不正眼看人，这个时候也是一样。
他无数次跟在她身后，护着她不要跌倒，但是现在才发现，她走得这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