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每一次交易都是命运的赌注
在阴界,时光如死水一般静止,不分昼夜。城外的月色苍白如冰。我站在长满枯藤的古老城墙上,冷风穿过孤寂的夜晚,呼啸而过,深夜的安静让人心微颤。
今天收获了三只魂魄,我特意挑了一只熟人魂魄「镇锁」,这家伙在阳间可没少糟蹋女学生,到阴间自然天理难容。
一般恶鬼,在无人引导下的话,通常无法自出身体肉身抽离,必须依靠特殊技巧将审判之力附着于灵魂,然后通过「镇魂印」帮助灵魂从肉身中解脱并凝实形魂。而被「镇锁」之后的灵魂,灵魂就会成为审判的傀儡,直到形魂溃散。越是罪孽深重的灵魂,受到审判的力度也越重,当然灵魂存世的时间也越长久。
想起我的死被轻描淡写地归咎于一个意外事件,匆匆了结的只是一笔冰冷的赔偿金。然而,从那枚悄无声息坠落的手绢中,我深知那绝非偶然。至于那笔赔偿金,对于孤儿身份的我自然便宜了我那自私的养父母,他们必是将这笔钱转手给了那个一直欺负我、令我深恶痛绝的他们的亲儿子,何时能复仇一直是我绕不去的心结。
于是,我找到了七大怨灵之一的司钟灵官,阴界的天上有口大钟,悬挂于天穹之上,坠着的铁链如老人脸上的褶子。
司钟灵官每日准点敲钟,四周的魂魄都捂起耳朵,怨灵敲钟的声音响彻整个阴间,甚至能听到不少魂魄的哀嚎。
我藏在他的钟下,问他借了枚铜钱。我将铜钱置于掌心,手掌一挥便变成了沙漏。
世间所有的沙漏都是根据司钟灵官这枚铜钱所化的沙漏而定的,这是阴间所有魂魄计时的来源。
它们每天看着沙子一点一点从手里溜走。
沙粒的每一颗,都代表着阳间流逝的一日,我在静静等待,阴间过去一整年的那一天,等待每逢忌日有机会穿越去寻找真相的那天。
眼下也只有努力做好猎魂者的工作了。在猎魂者的幽暗世界里,实力就是一切的象征,阴间以猎魂者化解的魂魄作为衡量。说来也奇怪,自从我步入了猎魂者这个诡秘莫测的行列,每次猎魂完毕,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像被某种不可言喻的存在喂养,渐渐膨胀起来,尤为奇特的是,每当我从黑暗中夺走一个邪恶的灵魂或者罪人的生命,我皮肤上的图腾便会闪烁出更加深邃的绿光,仿佛是魂魄和灵气在我体内缭绕不休。
而且现在,冰冷的寒冰之刃、那让恶灵绝望的冰封我都能运用自如,而多次成功的狩猎不仅让我的名声响彻云霄,在这个由猎魂者构成的暗黑层次中,我也悄无声息地往顶峰攀登。
当然,我也有不为人知的弱点。自打记事起,我就对火焰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甚至连灶台火炉都不敢靠近。养母说在我六岁她从福利院把我领养回来时,福利院刚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火灾,几乎化为灰烬。奇怪的是,我对那场火灾完全没有记忆,就像记忆被某种力量自我保护了似的。长大后,我通过网络搜寻那场大火的痕迹,据说那次火灾活活烧死了四十八人,包括院长和两名保育员,剩下的都是些有残疾的孤儿。如今,尽管成了令孤魂怨灵都闻风丧胆的猎魂者,我的对火焰的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突然,一阵凉风拂过,带起了一串串模糊的低语,手中发出尖锐响声的铜钱打破了我的沉思。
「呵,怎么,还真当自己是拯救者了?」 此声,此调,我如雷贯耳。我转头,只见一位披着黑色长袍的女子,站在迷雾的对面,嘲讽的目光穿透了我。
「你是谁?」 我紧盯着她,拼命地想从这冥界海市蜃楼中辨认出一个真实的影子。
「哦?好奇害死猫,也害死猎魂者呢,」 她伸出手,玩弄着一朵冥界特有的幽灵花,「那飞鸟手绢或许我知道一点,又或许什么也不知道,只有你能给我什么,才能换来我口中的秘密。」
她竟然知道飞鸟手绢的秘密,我忖度片刻,明白在冥界,每一次交易都是命运的赌注。「我可以给你我猎魂得到的一切信息,只为换一个答案。」
她嘴角扬起一抹兇残的笑容,「很好,这就对了,但在这之前,我要你帮我完成一个小小的任务。」
「说来听听?」 我警惕地盯着,知道她口中的小小任务,很可能是一场险恶的考验。
「我需要你进入忘川底的无名居,找到被封印的幽情罐,并取出里面仅存的一缕幽魂。」 她低下头,长袍随之飘落,似乎在讲述一个千年未有人提及的秘辛。
「幽情罐?」 我沉吟,记忆中闪过这个令阴阳两界都闻风丧胆的名词。「好,交易成立,我会取出幽情罐内的那缕幽魂。」
「你放心,那飞鸟羽绢蕴藏的迷雾,我自会一一与您揭开。」她嘴角掠过一抹莫测的微笑,身形若隐若现地淡出了视线。
「这一程,又是非去不可了」我自语,踏上了寻秘之旅。
阴间的路途远比想象中曲折,空间时而螺旋,时而扁平,就像是莫比乌斯带一样让人迷失。历尽曲折,当我终于站在的魂断蓝桥上,我径直快速地向前走。大概快到目的地了,两旁的景物愈发阴森。
这里是传说中阴气郁结之地最易出现极凶恶鬼,这些恶鬼生前多为冤魂,或拘留阳间不肯离去,或徘徊在受刑之地接受刑罚。它们怀着对自己命运的不甘与怨恨游走于阴阳之间,看到任何一个魂魄都会恨不得将其拖入地狱受同感,丝毫没有辨别力可言,连阎罗王都难以整治。我深深吸了口气,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乱想,握紧铜钱,然后缓缓向前,期间不断有厉鬼和恶鬼飘来,最后却没有发现要找的目标而散去,毕竟我可是个猎魂者啊。
我记得曾听阴间使者道现讲过,忘川底在阴间的最西面,是冥界唯一的河流。河水赤黄色,发出令人战栗的滚烫热度,河岸边开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花香有奇异的效用,可令人记起生前之事,却又能催人入梦,实为罕见。
走过河的尽头,便是无名居。据说,那里原是一位隐士的归隐之所,可后来竟成了封印法器的秘库,具体如何,无人知晓。
也不知过了许久,我沉默地行走在无名居的过道中,只听得自己脚步声。不知何时起,我周围竟飞起了一只只火红色的萤火虫,它们在我周围旋舞着,引领我走向一个不知名却又似注定的深处。
转过几座假山,绕过几个弯,我看见了一抹刺眼的红光。它并非来自萤火虫,而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渗出的光芒。我走近,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宽阔的草地,而在草地的尽头,有一个透明的巨大罐子,红光就是从那里面发出的。
看样子,那就是幽情罐了。这样想着,我快步上前,准备拿住罐子。可当我伸手碰触的一刹那,被一层无形的结界弹开了。我撞在了一棵枯树上,疼痛到不能自已。半晌,才呻吟着艰难地爬起身来,眼前一幕让我背脊发凉——枯枝上悬挂着一串古怪的木牌,上面刻着的名字仿佛是些死者的符号,难道这些是被幽情罐吞噬的灵魂?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意直透心底,或许,我正面临一场殊死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