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日落将半边天空染成了橙色。
巷子口，一只全身长满皮癣的狗蜷缩在墙角阴影里。
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它灵敏的竖起了耳朵，而后呜咽一声，夹着尾巴飞速逃跑。
过了几息功夫，便见两道长长的人影，从巷口出现。
两人皆是穿着黑色修身的武服，周身重要部位，还有铜制铆钉将一块块牛皮固定在上面。
一眼看去，便觉威武不凡。
迈着八方步，程子陵走在王大炮前方半米。
他正伸长脖子，抱着半只烧鸡在啃。
而他身后不远处，王大炮怀抱两柄长刀，脸上淡淡笑着。
迎着刺目的夕阳，二人都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写着“顺意”二字的牌坊。
那里，正有一个身穿捕快服的衙役站着。
“邢捕头！”
程子陵随手将吃干净的鸡肉丢在一旁，然后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拱手一礼。
“嗯！”
邢捕头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半点不满。
“你们今后，便在夜间巡视这顺意坊。
这里与内城相连，居住的，都是一些颇有身家的士绅豪商，可半点马虎不得！”
邢捕头很是随和，见二人到来，开口叮嘱道。
“谨记大人教诲！”
程子陵正色回应。
而王大炮，则也是收起脸上的笑意，做出龚耳聆听状。
“好好好，有横流武馆的二位高徒在，这顺意坊以后，也能有些安宁日子。”
邢捕头大笑着上前，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程子陵身上拍了拍。
“往后，还得多多依仗大人的栽培才是！”
程子陵不动声色的低垂下眼眸。
邢捕头，是外城衙门里，掌管东城区这一片的捕头，算得上是位高权重。
可程子陵，却是内城衙门中，都尉大人亲自派来的人手。
所以面对程子陵，邢捕头也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而是一副和煦的模样。
“我派两班衙役跟着你们，最近城中有些不安稳，昨日这顺意坊中，就有一户人家遭了匪寇，”邢捕头面带忧虑。
“我与师弟二人，定当尽心！”
程子陵拍着胸口保证道。
邢捕头闻言大喜，目中满是赞赏，笑着道：“好，那就麻烦贤侄二人在这稍候片刻了！”
说罢，他就返身，进了离牌坊不远的一处宅子。
很快，就有两队衙役出来。
一队各是五人，提刀背弓，腰间还有软绳和臂盾挂着。
为首之人，还另拿着两面铜锣。
不过，王大炮还是很快，从这些人身上的穿戴，发现他们的身份各有不同。
除了领头二人，穿着与邢捕头有略微差别外，其他四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一身青灰色短打。
这些人，其实是衙门中的差役，与前世的临时工类似。
说起来，王大炮现在所领的巡夜使一职，也算是临时工。
不过因为有武道在身的缘故，地位却是远高他们一大截。
见到王大炮和程子陵二人，领头的衙役皆是躬身一礼。
随后，众人齐刷刷的喊道：“吾等拜见巡夜使大人！”
浩大的声势，让顺意牌坊附近进出的人，都为之侧目。
“天色快要黑了，你等分开，自南北两侧，开始巡查顺意坊周边各处吧。”
邢捕头面容肃穆，盯着这些衙役吩咐道。
……
……
“大人，您这般年轻，日后前途可是无量啊！”
与程子陵各带着一路人手，分开半途，有个面容较老的差役凑向前，朝着王大炮恭维起来。
他眼中满是讨好之色，稀疏的眉毛耷拉在眼角之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王大炮一时有些忍俊不禁，他正欲开口，就听见身后的捕快晁岳冷着脸，阴恻恻的道：“梁大你个遭瘟的，快滚后面去，可不要打扰了大人。”
“无妨！”
王大炮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冲着梁大问道：“你们衙门平常，也会巡夜么？”
“哪能啊？”
梁大朝着王大炮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飞速的开口：“这巡夜是最近上面的大人安排下来的，平常，这会我等都下职回家休憩了。”
他言语间有些抱怨。
“梁大你他娘的是猫尿喝多了还是怎的，滚一边去。”
晁岳抓起手中的短木棍，冲着梁大脸颊砸了过来。
“啪！”
就在短木棍快要触及梁大脸颊的刹那，王大炮的大手已经伸了过来。
轻轻一挡，略微用力，就将这短木棍拍飞。
他挑了挑眉，冲着目露凶光、面色带着狠厉的晁岳道：“怎么，你好像是有点不服我？”
一路上，这个看起来比自己稍年长些的晁岳就一直在挑衅于他。
除了最先互通过姓名后云里雾里的聊了两句，晁岳就开始刻意带着其他几个差役远离自己。
要不是梁大这个看起来有些不得志，也被他们隐隐排斥的家伙，可能都没有人来与王大炮说话。
骤起争端，除了梁大缩了缩脖子，躲到了王大炮身后外。
其他三个差役，都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晁岳一旁。
“我与县衙的晁典吏可是同族，”晁岳冷哼一声，讥笑着说，“就凭你，也配让我服你？”
“哦？我却是有些想不明白，你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王大炮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神色莫名，淡淡开口发问。
“哼！”
晁岳怒哼一声，不满道：“这巡夜使的差事，不过是走个过场。
只消在这顺意坊巡个半圈，糊弄两下，我们就可各奔东西，何苦这大半夜的，受这等罪？”
原来如此！
王大炮有些了然。
他想明白了这狗东西先前对自己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了。
可能是刚接触，这晁岳对自己还是有些忌惮，话里话外说的，都很隐晦。
王大炮的心思，可都是一直沉浸在三日前与长谷帮中人一战的巨大收获上。
他在想着，何日去黑市上再捞一笔，完全没有把晁岳说的当回事。
再说，他也不想把心思放在这等连战力值都看不到的小角色上。
嘭——
脚步轻踏，右腿化作虚影，如同钢鞭，重重抽击在兀自一脸愤慨的晁岳腰间。
尽管只用了一成力道，可晁岳，根本经受不住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
他如同断线的风筝，身影倒飞，撞到了一侧的墙壁之上。
王大炮没有理会其他三个差役，他缓步来到晁岳身旁，抬起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口鼻皆有鲜血渗出，眼神满是怨毒的晁岳还未来得及起身，脑袋就又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我不管你有何等身份，又有何等心思，既分在我的手下，那便按我的意思做事！”
王大炮声音不悲不喜，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的脚在晁岳的脸上碾着，视线转向其他差役，淡淡笑道：“不然，我不介意让你们夜里，不小心碰到横行的匪寇之类！”
轰——
这话，如同惊雷，瞬时落入其他场中众人的耳中。
他们目光尽是骇然。
王大炮轻飘飘说出的话语，蕴含着一股无尽的杀机。
“知道了大人，我等再也不敢违逆你的意愿！”
梁大先是反应了过来，扑通跪倒在地叩首道。
而其他三人，也都一脸惊惧的跪倒。
“最好如此！”
王大炮点了点头。
如果，他只是想混那每个月五十两的俸银，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意糊弄下差事。
可，这巡夜使一职，给他带来的可不仅有银子，最重要的，是那一门武道功法。
这就像是吊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
至少一个月内，他还真得尽心尽力的去做这差事。
若是在自己巡夜的辖区内，再出现匪寇劫掠一类的事，他恐怕也会难辞其咎。
而县衙允诺的武道功法，也会与他失之交臂。
这，是王大炮所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