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入黑市
陈二牛一脸不安的返回自家院子。
他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妻子递来的热茶，失魂落魄的坐到了院中石凳上。
恍惚间，他似是感觉到有一道凶狠的拳影朝着自己的面门砸来。
“哎哟！”
他一个失神，将热茶打翻。
滚烫的茶水泼洒一地，连带着衣服上也有部分被浸透。
“怎么了这是？”
他的妻子诧异开口，手中端着的蒸饼也差点摔了。
“爹爹！”
就在这时，他的女儿妞妞跌跌撞撞的从偏房里跑出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爹爹坏，没有给妞妞带糖油果子！”
小小的丫头偏着脑袋靠在他的臂膀上，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嘟着嘴委屈的看着他。
“哎呦，我的心肝宝贝……”
陈二牛满嘴苦涩，可看着自己的闺女，心中万般的愁绪皆化成了温柔。
只是，前几日夜里遇到的那道身影，似是成了附骨之蛆一般。
“为何，为何今天会在姐夫的店里，听到那人来寻自己的消息。”
陈二牛俯下身子，将妞妞细嫩的脑袋靠在满是胡茬的脸颊之上。
一滴浊泪，从他的眼角滑落，顺着粗糙的皮肤，滚落到妞妞的后颈。
“爹爹，痒……”
妞妞咯咯地笑着，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
笃笃笃——
院外，敲门声传来。
“谁啊！”
他的妻子忙不迭的将盘子放到桌上，然后双手在衣襟上抹了两把，才小跑着来到了门口。
“先不要开门！”
正欲取下门后的横木，可陈二牛一声低吼从她身后传来。
她偏转头望去，就看到陈二牛一脸紧张的站起了身。
他推开妞妞的身子，从怀中取出短刃，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口。
“谁啊？这么晚了，有事明天再来！”
壮着胆，他冲着院外喊了一声。
死一般的沉静……
过了半晌，院外有道低低的声音传来：“二牛，开门，是我！”
“是姐夫！”
他的妻子埋怨的瞪了陈二牛一眼，双手伸出，将横木从插销上取下。
陈二牛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将短刃重又揣回腰中，对着妻子讪讪一笑，然后大力拉开门扉。
夕阳透过院外的几棵老树，随着风，点点光芒如同散碎的金子，就这么在他的眼中摇摇晃晃。
“大人……”
陈二牛只觉心中的苦涩到达顶峰，他唇齿微张，开合数下，才从牙关里，挤出这么一句话语。
院外，王大炮淡淡笑着。
只是，他手中，一柄锋利的长刀，透过半截衣服，横在自己姐夫的脖颈之上。
他的姐夫脸色泛白，浑身抽搐着，瘸着的腿在来回摇摆。
王大炮露出森森白牙，平淡开口道：“陈二牛，可算是找到你了啊！”
“大人……”
陈二牛手从门扉上滑落，膝盖不受控制的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爹爹！”
身后，妞妞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哭腔。
而陈二牛的妻子，也是惊惶不定的在门后探出半个脑袋。
紧接着，就看到王大炮将手中长刀归鞘，飞快的用麻衣包裹住，然后背手放到了身后。
“这么紧张做什么？来你家蹭顿饭，你不会不答应吧？”
王大炮扶住了近乎晕厥过去的王瘸子，冲着陈二牛开口问道。
“答应，答应！”
陈二牛疯狂的点头，他将妻子的身子拽回去，然后一脸祈求的看向王大炮。
王大炮走到他近前，不动声色的道：“我准备今夜去趟黑市，劳烦你带个路。”
听他如此说，陈二牛的心这才安定了几分。
他复又将大门敞开，将王大炮和自己的姐夫迎了进去。
院内，他的妻子眼眶泛红的站在门后一片阴影之中，而妞妞，则摔倒在地，忍着泪，看着走进门的几道身影。
夕阳下，影子被拉的极长。
王大炮有些哭笑不得，眼前的场景，怎么像是自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反派。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看着桌上放的几块混着菜蔬的蒸饼，王大炮开口打趣。
“怎么会怎么会！”
陈二牛在屋里折返数趟，他一边开口连连应答着，一边将油灯点上。
暗黄油灯在屋内亮起。
陈二牛用铁针挑了挑灯芯，灯火瞬时从小火苗蹿高，放出光明，映彻的屋内亮堂起来。
他的妻子，从厨房端出一碟腌萝卜，一碟切的只有小拇指大、极薄的腊肉，还有一大盆黑糊糊的菜汤。
“大人，屋里条件简陋，”陈二牛局促不安，一双手无处安放。
他强挤出一抹笑容，看了看沉默不言的姐夫，又看了看半边身子处在阴影中的王大炮。
“不碍事，这些已经很好了！”
屋内，有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算不上有多威严，可落在陈二牛耳中，却如同三伏天吃了一大块透心凉的冰块。
……
……
如水的月光从天际洒落在地面，地面之上，仿若凝了一层冰霜。
“大人，过了这处荒废的宅院，黑市就掩藏在宅院后的那一片树林之中。”
陈二牛用手遮掩着一根蜡烛，手指着远处树林中几道影影绰绰的亮光说道。
王大炮有些惊异，他虽推测到这黑市定是在外城之中，可没想到，却是在这么一处地方。
这里，可离内城没多远啊。
他的眼力极好，透过树影还能看到后面不远处的城墙。
陈二牛见王大炮有些疑惑，立马开口解释道：“原先这里是一家富户的府邸，可那富户得罪了内城五姓之一的姜家。
后来这里，被一把火给烧的干净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人敢占这里，久而久之，便荒废了！”
“原来如此！”
王大炮点了点头，心中想道。
“进这黑市，是否需要什么凭证之类？”
王大炮眯了眯眼，冲着陈二牛问道。
“不需要的，”陈二牛摇了摇头，沉声道：“黑市鱼龙混杂，除了城中的一些帮派外，还有很多武者也会来此。
这里很是混乱，除了不能在黑市上动手外，没其他的规矩。”
听他说完，王大炮王大炮顿时明白了他话语里潜藏的意思。
除了黑市，那周边这么大片空旷的地方，这残垣断壁、芳草萋萋的地方，不知是埋了多少枯骨冤魂。
摇摇头，他也不去多想这些。
“大人！”
这时，陈二牛吹灭手中烛光，然后小声说道：“大人若是相信在下，等个三五日再来这黑市也不迟！”
“为何？”
王大炮淡淡问道，等他解释。
陈二牛吞咽了下唾沫，寂静中，声音针落可闻。
他犹豫片刻，才硬着头皮解释道：“最近长谷帮的人跟疯了一样，到处找我们沧浪帮的麻烦。
加上铁护法死了，黑市里属于我们沧浪帮的堂口也被抢了去，现在进黑市，遇到长谷帮的人，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那你今日不用同我一起进去了！”
见陈二牛如此说，王大炮也没有再去要求他与自己一起进黑市。
黑市里混乱不假，可他现在就喜欢混乱的地方。
乱？
乱了才好。
越乱，才能方便自己浑水摸鱼。
他今日除了带着黑龙刀，可是没带多少银钱。
来这黑市，就是看看，能不能再次遇到好心人的馈赠。
原先还想着带陈二牛一起进这黑市，以他为饵，来钓下沧浪帮的大鱼。
可见到他院中的妻儿后，王大炮须臾间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见王大炮语气坚决，陈二牛也是不好再说什么。
他躬身一礼，脸上露出五味杂陈之色。
“好了，你也回去吧，若是有机会，还是早日脱离沧浪帮的好！”
王大炮有些语重心长。
混帮派，终究是刀口舔血，不得善终。
只有自己这种挂壁，才能在这武道乱世纵横啊！
这般想着，他将黑龙刀掩于自己宽大的长袍之下，用黑布遮住面孔，然后纵身飞掠向不远处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