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笛子
接下来的生活,阮渝冬按照关安行给他的法子好好治疗着孟长悠,病情确实有好转。
为了表示感谢,他隔三差五地就会到温府上拜见关安行,一来二去的几人也熟了,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也没那么多的讲究,就顺便蹭了关安行的课。
也算是半个关安行的徒弟了。
温还赐眼睛瞪得老大,“真是便宜你了,要不是咱两这关系,我铁定把你轰出去了。”
阮渝冬笑笑,脸皮贼厚,“要不说你是我的贵人呢。”
这话温还赐就爱听。
温还赐本来对阮渝冬的生活也不怎么过问的,之前见到孟长悠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但如今不一样了,具体也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了,但是他就是想要问问。
他抬头看了一眼关安行,心道可能是他治的孟长悠,多多少少跟自己有点关系。
他半支着头,那模样一看就是在走神,对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渝冬很少见到他上课走神,他之前还调侃过他,“你不是说你不爱上课吗,我看你这听得也挺认真的啊。”
那个时候温还赐都是白眼问候他,嘀咕道:“你懂什么。”
阮渝冬耸了耸肩,大少爷的心情总是难以捉摸的。
今天这个例外好巧不巧地又让阮渝冬给逮着了,他两就属于互相犯贱的好友,挑住对方一个不对劲的点,就一定要刺激对方一下。
于是乎,世子合上了一半书,借此挡住两人的脸,挑了挑眉道:“今天怎么还走起神来了。”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冷不丁地出声还是把温还赐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关安行,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才压着声音找他算账,“你觉得我师父讲课怎么样?”
阮渝冬不明所以,实话实说,“很棒啊!”
温还赐点点头,算是默认,“可是”
他的头低了下去,情绪也明显的低落了。
阮渝冬追着他问,“可是什么?”他跟温还赐认识这么久,从来都没见过他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样子,不免诧异,“有什么事还是你这个大少爷不好说的?”
扭捏个什么劲呢。
温还赐的袖口里好像装了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紧张,他反复捏了好几下。
半晌,他才支支吾吾问道:“你跟那个孟长悠现在是个什么关系?”
真是铁树开了花,温还赐竟然会关心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
阮渝冬估计也是愣住了,迟疑了下,不确定地“啊?”了一声。
都是情窦初开的小少年,对这种事情都有些不太好意思。饶是阮渝冬也不太能够接受这么直白的询问。
温还赐表面看着还算淡定,但是耳朵尖尖已经染上了一层粉,话都问出来了,总不能再认怂地憋回去吧。
大少爷抬头挺胸,气势演了个十成十,“啊什么,不方便说吗?”
阮渝冬笑了,“讲真的,我还真的是没想到你会问我,有点惊讶罢了。”他顿了顿,这会也不害羞了,“我对她那肯定是有意思啊,只是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看来还是没有取得什么成效。
这个答案温还赐肯定是不满意的,阮渝冬想着,他以为温还赐还会再好奇地多问几句,没想到就这么跳过了。
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他快要走了。”
“?”
阮渝冬一脸问号,这不是在好好地问他的事吗?这话题转变的也太快了吧,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两个人一直是窃窃私语的状态,关安行讲课的声音一直不急不缓,这会静了下来阮渝冬才明白过来,温还赐口中说的他,指的是关安行。
下了课,今天温还赐好像什么都没听进去。
阮渝冬跟二人打了招呼就走了,留下师徒两人在屋里静静坐着。
“阿清。”关安行这么叫了他一声。
关安行常常这么叫他,温还赐也喜欢他这么叫自己,这么一个称呼好像将两人的距离都拉近了,彼此之间好像不仅仅就是师徒那样的关系了。
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温还赐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出于什么心理,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处处针锋相对,对于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根本没什么好话说。
之前他不理会自己的时候自己乐得清闲,他将自己的膝盖打伤时他把关安行恨到底了。
可是这个人太会让他心软了,他只要提着药膏,带上点甜点,说一句对不起,温还赐就一点火都没有了。
其实是没有恨过的吧,不然为什么能这么快就原谅他。
后来发现关安行真的很好,第一次罚他也确实是他自己不对。可是后来,他哪有一次发过他的火,又真正地处罚过他呢?
没有。
相反,关安行还会在意他的情绪。上一次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自己提要求,说去给孟长悠看看的吧。
他那个时候就一定有把握看好孟长悠吗?他又不是真正的医者,还说什么“你介绍了我就认识了”这样的话。
那根本就是跟关安行毫无瓜葛的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明明只是他一个人的师父。
所以那天他生气了,有一点后悔把关安行带到世子府。可是好像又不仅如此,看见他和别人谈心谈了一天,自己孤零零地在外面守着,风吹起他的额发,让他不禁眯了下眼。
发丝吹乱了他的眼睫,也吹乱了他的思绪。
那一刻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这种感觉他很讨厌,又没有办法自己解决。所以他选择了最笨的办法,让情绪滞留在他的体内,闷了一天。
直到关安行亲自来问他,他才别扭着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他有时候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又不是什么小姑娘,为什么喜欢把心里的话藏着掖着。偏他之前还嘲笑过关安行。
“喜欢吃甜点就喜欢吃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这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如今他自己也成了那个喜欢藏心思的人了。
可是关安行好像总能发现他的小心思,这次也是一样。
他一个人在窗边坐了会,关安行就这么从他身后绕了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又在走神了?”
他敲桌子的力道不大,生怕吓到走神的小孩一样。
温还赐抬头,关安行眉眼温柔,眼底积攒的全是笑。
这么一看,温还赐心里的那股没来由的小怨念又散了很多。
他想要改变自己,于是这次大大方方地说了自己的心中所想,“你想家里人吗?”
关安行显然一愣,稍又抿了下嘴唇,嘴角能看出鲜明的笑,搞了半天这小孩是担心自己想家了?
关安行拢了拢袖袍,挨着他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温还赐有些心虚,将怀中的袖子抱的更紧了,“就是觉得,你离开家这么久,迟早是要回去的,所以就问问你是不是也想家了。”
这个理由倒是完全说的过去,关安行想了一下,回他,“人总是会离开家的,而且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无论我在哪,我都是会走的。”
温还赐心一颤,眸光暗了几分,过了一会,他压着声音说:“就不能一直留下来吗?”
关安行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天的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温还赐的心思也越来越重,关安行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了。
整天上课挂的就是一张苦叽叽的脸,要说他没认真上课吧,倒还可以罚一罚。偏偏人家听得认真,课业完成的也没有问题,让关安行拿不出一点办法出来。
温还赐忽然后悔那天问出那句话了,自己这是在干嘛?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现在胡乱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关安行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吗?
现在把话说的那么死,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不然他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
可是今天上课,温还赐走起神来确是明目张胆了许多。
关安行让他看书却盯着他的脸看。
他的面庞冰白如玉,一双眸漆黑如墨,温还赐发现他眼尾微微下垂的时候最是好看。
关安行转身,叹了口气,宠溺又无奈道:“听话。”
温还赐这会不再像往日那样苦着个脸了,好像又做回了他的山大王。
他笑着回答,“窗外的鸟叫地太欢了,我听入神了,你不能怨我。”
关安行皱了皱眉,心道你这可不像听入神了的样子,但是嘴上确是没说什么,象征性地随着温还赐的话话看了一眼窗外。
转身回头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温还赐的身上。
温还赐感觉自己的谎话像是被揭穿了一样,没来由地开始心跳加速。
关安行垂了下眼眸,淡淡道:“先听课,一会午膳过后,我给你吹一曲笛子。”
温还赐一怔。
他还会吹笛子。
关安行吹笛子的样子很好看,纤细修长的指节握住笛子的一端,眼眸时而微合,时而翕张。
绵长悠然的曲调从他薄红的嘴唇吹来,他坐在雨后的窗前,桃李都要羞涩三分。
声笛共赏窗前桃,听悸人间缘是傲。
温还赐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人,心道:也许他是有心上人的。
不然为什么这首曲子听得他动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