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相依为命
当时马夫将孟长悠和桃酥送到目的地之后，有一个接应她们的人，应该是孟父安排的人。
原本那个接应的人是要把她们两个一路护送到外婆家，但是那人半道上却起了异心，将二人丢下卷了钱粮之后就跑了，只留下两个小姑娘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镇内相依为命。
一个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鬟在外游荡，后果是什么？
有好几次两个人都吃不饱饭，天气还越来越冷，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生病都是常态。
于是乎，孟长悠不得已才去街头卖艺，刚开始还有很多好心人可怜这两个孩子，常常会不多不少地给点银子。可是时间久了，这里的地头蛇就见不得她们好，偏要收什么场费。
孟长悠根本就拿不出来，还差点被他们给侵犯了，多亏桃酥跪当着众人的面跪下来求他们，给了他们足够的面子，那群人才没有继续计较，踹了她两下就走了，只是日后也不允许她们在这摆场子卖艺了。
孟长悠心疼桃酥，扑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桃酥，让你受委屈了。”
桃酥只是笑着摇摇头，“小姐没事就好，桃酥只是让他们踹了一下而已，很值的！”
孟长悠将她抱的更紧，泪水顺着眼眶流下，“傻丫头”
这样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后来孟长悠身上的贴身玉佩丢了，那还是她出生的时候外婆送她的礼物外婆现在年纪大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婆了。
原本还想着靠着这个玉佩亲自上门寻亲，也好作为一个信物，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终于在一个雨夜，压抑许久的思念之情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那晚的夜特别的冷，两人借住在一个破庙里，根本抵挡不住风雨。
她发了烧，身边没有吃的也没有药，桃酥急得团团转，一直哭着喊着小姐，可是孟长悠烧的昏迷不醒，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呼唤。
桃酥擦了擦眼泪，她望着外面的雨幕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定，随后一鼓作气地冲进了大雨里。
天边一道惊雷霹过，留下一抹刺目的白，白的骇人。
翌日，雨停了。
孟长悠被自己的咳嗽声给呛醒了，她的眼睛酸而肿胀，是一夜没睡好的原因。
她揉了揉眼睛，然后缓缓地睁了开来。
屋檐的雨水一直淅淅沥沥地落个不停，周遭静的没有一点儿别的声音。
孟长悠缓了缓，轻轻地唤了声桃酥，喊了两遍没人应她。
她又提高了音调，依然没有人应她。
孟长悠开始有几分慌了，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了寺庙门口左看右看，“桃酥！桃酥你在哪！”
她在门口一直等了桃酥两个时辰，等到雨落声停，也没等到桃酥回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开始出去寻找桃酥，刚到集市上就听到一些七嘴八舌的言论，“死的人是谁啊？”
“一个小乞丐，偷人家东西，活该被打死！”
“啧啧，这是有多少天没吃上饭了啊，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寻个活干干。”
另一个人叹了口气，“也没多大，好像就八九岁吧。”
刚刚那个人瞪大了眼睛，语气发生了变化，“才八九岁啊！那太可惜了”
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子像被丢垃圾一样丟了出来，周围人群纷纷避让，只有孟长悠逆向跑了上去。
桃酥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像是断了线的破布娃娃，毫无生气，但是她的拳头却握的死死的。
孟长悠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手指，一个被捏的坑坑洼洼的肉包子脱离了禁锢，滑溜溜地滚了出来。
它卷过人群肮脏的脚步，带着尘土，最后滚到了一个石墩旁边，悄然静立。
她被打死了。
“停下，前面怎么跪了一个人？”一少女坐在马车上扬声问道。
“小小姐，那不是你该管的事。”
孟长悠跪在桃酥身边，听到声音微微转头，马车上的女孩模样娇俏，穿着精致。
她俏皮地掀起帘子，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身边的随从逗着她笑，“这么多年未见，小小姐的气度依然稳定发挥。”
反观这路边灰头土脸的野丫头，谁人又会记得吴府有一女，天姿如绝色。
怀中的人儿带着过去的回忆逐渐冰冷了，孟长悠木讷地看着遥遥长街，人生不过十二载，当下却已人去楼空。
突然，她的瞳孔震慑地放大了一瞬，心跳整个都加速了起来，一口气像是卡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那个女孩的手中，把玩着外婆赠予她的玉佩。
孟长悠的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她想追上去却没有力气起来。
过去的种种如走马观花般在她的脑海中放映着，她问自己：还追吗？
她所在意的人一个两个都离她而去，这世间应该没有什么她在乎的事了吧。
她苦涩的笑了一声，连亲外孙女都认错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反正……已经有一个吴长悠了，不是吗？
马车与她擦肩而过。
她回望过去，痴痴成灾。
“好了，这大概就是我发生的事情了。”孟长悠说完这一切，看向关安行。
剩下的不用孟长悠多说，也不知道她漂泊了多久，被阮渝冬捡了回来。
关安行思索了一会，问：“这些事，阮渝冬不知道吗？”
孟长悠摇摇头，“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告诉过他。”
“为什么？”
孟长悠冷笑了一声，“关师父，你不觉得你有点矛盾吗？”
关安行沉默不语。
“我当初不想告诉阮渝冬，是因为我谁也不想告诉。过去的事我就想让它这么过去了，毕竟阮渝冬对我也很好不是吗？”
“你刚刚说的也对，何必要让自己一直处在悲伤之中呢？”
“至于我为什么选择了跟你说，那是因为我相信你……况且，我真的憋了很久了。”孟长悠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小了，孤寂感扑面而来。
空气安静了一会，关安行说：“你已经很棒了。”
孟长悠叹了口气，“其实我很感谢阮渝冬，他真的就像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他带我逃离了那里……”她顿了顿，模样终于像寻常女孩子一般，带了几分娇羞，“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糟糕的过去，我只想跟他像现在这样，平平安安。”
永永远远。
两人聊完了，阮渝冬第一时间就问：“怎么样，关师父？”
“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头给她安排几柱安神香，不要让她过度操劳，喝点补气血的热汤就可以了。”
阮渝冬一一记下，不可置信道：“真的这么简单吗？那她为什么之前……”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他这是在质疑关安行！
他偷偷瞥了眼身边的温还赐，这货要是知道他有这个想法，眼神都能给他活剐了。
关安行果真补充了一点，“平常要记得多跟她说说话，不要让她一个人闷着，毕竟心病最忌讳一个人胡乱猜想了。”
“好好好！”阮渝冬连声答应。
回去之后温还赐的心情好像一直不好。
这不是关安行特意观察出来的，而是这小孩的心思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开心的，不开心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关安行忍不住戳了戳他，“怎么了？”
这模样完全就是在逗一个小孩！
温还赐看了他一眼，在看到关安行眼底盛着的笑，更不爽了。
那笑一看就是关爱小朋友的笑。
这大少爷性子也怪，跟下属之间脾气就特别暴躁，常常是生气了就怒火相对；可跟亲人好友之间，生气了就只会耍闷气了。
关安行也有对策，“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没生气。回头老老实实把课业做了，我们明天见。”
说着，起身就要离去。
袖口却被一个小尾巴拉住了。
温还赐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问：“为什么没有哄一哄的选项？”
关安行噗嗤一声笑开了，轻轻扯开他的手，将自己的袖口收了回来，语气温柔，真的像是在哄人，“那你告诉师父，你为什么生气？”
温还赐又低下了头，一张嘴巴开开合合，就是一句话没吐出来。
真的是个小别扭精。
“你不说，我可真走了啊。”
“我说！”温还赐憋红了脸，终于把心中的别扭吐了出来。
“你今天陪别人说了好久的话，都没有怎么陪陪我。”
关安行挑眉，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可是阮渝冬不也陪了你很久吗？”按理说也不该无聊啊。
温还赐切了一声，“谁要那个傻子陪！”
关安行正了正脸色，“这样背后说人家坏话，可不是好习惯啊。”
温还赐小声嘟囔，“我当面也这么说他。”
关安行没听清，“你说什么？”
温还赐看他，“我说知道了。”
关安行看起来很满意，心想温还赐也没有温父说的那么不服管教啊。
虽然头两天两人有过矛盾，但化解完矛盾之后，发现一切预防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发生。
他好像，只是有点黏人而已。
关安行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