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童子珍馐
关安行脚下一歪，险些就跟青苔石阶来个自然的亲切问候。
不过温还赐这么想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私下见其他男子的。
他顺了顺心口道：“不是，那位姑娘跟你倒是有点关系。”
温还赐“哦”了一声，颇为惊讶，看到关安行略显复杂的面容便恍然大悟，“你别说，她该不会就是丞相府的那位小姐吧？”
关安行回答他：“没错。”
温还赐眯了眯眼：“李湘舒？”
“嗯。”关安行浅浅应了一声。
“是我妻子？”
“正是。”
温还赐却笑了，“想不到她倒是挺无事一身轻，要留就留，说走就走。”
这番话只是客观的表达温大公子自己的想法，并无半分不满的语气，想来他跟关安行一样，多少是有些敬佩李小姐的胸襟的。
“那她人呢？”温还赐问。
“兴许是又去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吧。”
关安行摇了摇头，又道：“我那日见到她的时候身边有很多暗卫保护她，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就甩开了暗卫独自跑出来了。”
关安行这副口吻多多少少带着点担心，一想到她连看到个尸体都害怕，不免为她感到担忧。
温还赐只与她打了一次照面，甚至连话语都没谈，说是萍水相逢也差了点火候，现下便没有那么多想法。
只是上前拽了关安行的胳膊，朝他笑道：“走吧，肚子不饿么。”
确实是好久没好好吃上一顿了。
三人近处寻了一家客栈，好巧不巧，就是关安行与青羽初次来附安城的那家茶楼。
店小二带他们进去，温还赐轻车熟路地点了点了几道菜，末了问关安行：“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关安行浅笑：“不怎么能吃辣的。”
温还赐点了点头，然后大手一挥，靠上了背椅，一本正经地对店小二道：“给我全部加辣。”
店小二看了眼对面不动声色的关安行，悻悻点了点头，然后一溜烟跑了。
青羽的白眼则是要翻到天花板上了。
“有够变态的。”
温还赐嘴角一勾，眼睛却是看着关安行，矜持地回答了句：“谢谢。”
关安行扶住了青羽，用只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一会吃不惯再点吧，没事的。”
茶楼有些清静，关安行不自觉伸着脖子往茶楼下看了眼，温还赐问他：“你在看什么？”
关安行收回了目光，回他：“我说今日的茶楼怎的这么清净，原来是说书人没有来。”
温还赐给关安行倒了一盏茶端到了他面前，发出“铿”的一声响，“那些不成调的民间怪谈，都乱编的，有什么好听的。”
关安行顺势接过茶盏，道了句“多谢。”
饮过两口后身子确实暖了不少，道：“也不是想听故事，只是想有些声音陪在身边，显得热闹些罢了。”
温还赐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抬头瞥了他一眼，问：“不嫌吵闹？”
关安行抿了抿唇道：“也不吵闹，其实只要自己心中专一，是可以屏蔽外界聒噪的。”
温还赐耸了耸肩道：“你还真是个矛盾的人。”
关安行勾唇，“也许吧。”
谈论间小二已经端着热乎的菜上来了，只见他纷纷放下，除了满艳的红，还有一个个精美的小盅。
关安行以为里面盛的是汤，便好奇道：“请问这里头都是些什么口味的汤？”
店小二放下了装盘，站得笔直，“回客官，这小盅里头装的都不是汤，而是清淡口味的菜式，四菜两荤一汤，各式一份。”
关安行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七个小盅，不免惊异，“还有这样的啊”
店小二朗声回答，“这是本客栈独有的，这七个小盅是，额嗯”这本来说的还挺有气势，看着关安行不知道怎么就卡壳了，支支吾吾半天吐不清楚。
关安行歪头，问他，“怎么了？”
只见店小二憋红了脸，一张白润小脸险些像个被煮熟的螃蟹壳，才呛出声道：“是童子珍馐！”
茶楼本来就比往日安静，此刻更是静默万分，好像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青羽那张标志性的黑脸也涨红了几分，怒视了一眼坐怀不乱的温还赐，将头扭了过去。
关安行迟缓了半天，脸上的红晕也迟了似的浅浅地浮在面上，“啊？”
什么真羞？
“哈哈哈！”温还赐抵在椅背上笑得开怀，好像戏弄关安行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样。
他啧啧拍手道：“关兄的耳根子怎么红了，莫非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关安行眨巴眨巴眼，耳根上的红更明显了，他缩回脑袋，活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
心虚道：“哪里红了，你莫要乱说！童子珍馐而已，多谢温公子记挂！”
“哦？我怎么记挂你了？”温还赐挑眉，玩味道。
关安行知道他又在拿他寻乐，他这个混世魔王的性子这两天也多少见识到了几分。
眼下又有旁人在场，关安行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去，便含糊其辞道：“你知道我不能吃辣的。”
青羽看两个人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二位想表达什么。
店小二却是第一次无比尴尬，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温大少爷也不是第一次来这茶楼了。
大少爷喜辣，旁人却吃不得辣，每每他请朋友吃饭时，总会香辣清淡对半来，可见他不是那么毫不讲理；人情世故看多了，做的也就多了。
即便温大少爷放话一律上辣的，但能与温还赐和和气气吃饭的，多半关系不一般，便主动添上了清淡口味的小盅。
事实证明他的确没有耍小聪明。
温还赐摆了摆手，脸上笑容不减，示意店小二先下去。
店小二如赦大令，欠了欠身，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
温还赐饶有兴致地看着茶桌上穿插的几个小盅，一份带一份，活脱脱就是个母子餐。
“其实你可以试试，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辣。”
“多谢，但是不用。”
温还赐点点头，反正已经满足了他心中的恶趣味，便举起筷子示意二位随意。
关安行到底还是没碰那红火火的菜式，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的“童子珍馐”，可怜兮兮在七个小盅里举筷。
青羽没有忌口的，但也忍不下主子受这种憋屈，几次三番想重新点菜，都被关安行拦了下来。
理由依旧是没必要，这些菜足够他吃了，更何况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这些小动静被温还赐看在眼里，他夹了一道菜不紧不慢道：“关兄你这随身的侍卫身手不错啊。”
关安行正吃着，突然听到温还赐提到了青羽，二人皆是一愣。
温还赐继续道：“手段也有，除了脾气有点不好外，其他都挺好的。我问问关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么？”说罢抬头扫了一眼青羽。
青羽冷着声音先回道：“这些好像不关温大公子的事吧。”
“这些是不关。”温还赐轻轻地放下了筷子，“可是，给我下迷药就关我的事了。”
关安行微不可查地顿了下，忖度道：原来是个记仇的。
不禁在心中感到好笑，想来重逢的时候没提这事，倒是留在这里报复了。
果真是少爷脾性。
关安行给他道歉：“事出有因，我二人本也不想的。”
温还赐哼了声，就当这事过去了，随口问道：“那之后你们二人去哪，回去么？”
“嗯。本也是来参加你的婚宴的，事情办完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这次的疫病源头也算是找到了，不知道官府那边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秉公行事呗。功劳即便是不算在我的头上也没关系，只要疫病源头消除，百姓不再受灾受难，那比什么都重要。”
话毕，温还赐举起了杯中的茶盏，“来，敬一杯。”
少年意气风发，话语间尽是满志踌躇。
乌黑透亮的眸中似撒进了星河点点，让看着他眼睛的人也能跟着燃起希望。
关安行第一次发现有人的眼睛能够如此带着热切，好似万物的消愁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云烟尔尔。
原本少年对世间的爱意总是波涛汹涌的。
如他一样。
几人出了茶馆，看见好多平民百姓奔着步子往一个反向去。
“快点，快点！再不拜可就来不及了！”
“急什么！这道听途说的也不知道准不准，你别跑的太快，万一冲撞了洺青药仙，小心他不庇护你！”
青羽问：“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个跟得了癔症似的，神神叨叨的。”
关安行右手的食指抵着下巴，作思考状，“好像是去拜什么神仙。”
他放下了手改为用胳膊肘抵了抵温还赐，问道：“附安城内可有什么神仙观？”
温还赐努了努下巴道：“有，往前一里路就有个庙观，供奉的是一位医官和一位武官。”
“医官和武官？”关安行不明白，平常一个神仙官都是坐拥一个单独的庙官，有些小神官官位相同的，摆在一起倒也情有可原，可从来没见过医官和武官供奉在一处的。
温还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你也很奇怪吧，起初我也很奇怪，但是自古以来这里就是这样，我便也感到不奇怪了。”
“那是为什么呢？”
温还赐歪了歪头，笑嘻嘻道：“兴许是这两个神官都比较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