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君可无遗憾,其如我自悲
“今天你不该来寻我,方才轿子已经入府,你该去看看了。”
江望岫起身,语气依旧如同往常,她挂着淡淡的笑容走近萧离,随后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衫。
“去吧……”
“你真要我去?”
萧离期待着江望岫能摇头,至少哭着说不愿意,这样他心里也能好受些。可身为太师之女,自小便是天之骄女的她,不仅仅是有着一颗温柔善良的心,这颗心也有着几分坚强。
江望岫没有如萧离所期待的那样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而是平静的,淡淡地说道
“身在帝王家,自小我便见多了这样的事,从那天嫁给你那天起,我便知道这天迟早会来的,我又怎会不愿呢?快去吧……”
她望着萧离的眼睛,终于有了几分悲痛
“这样的事……别叫我开口求你……”
白榆匆匆赶来。
“王爷,宾客已经散去。”
“白榆,送王爷去侧妃那儿……”
“这……”
白榆一愣,不知王妃何意,是否真心希望如此。他看着凛王,瞧他欲言又止。
江望岫转身又言
“我们自幼相识,若是你了解我,就应该明白我不是如此脆弱之人,绿卿……我想你也不是会为了这些儿女情长而耽误大事之人。如今府上虽有了侧妃,可你的心里若是有我,那么我们的情分不会因为这些而有任何的改变。”
相仪瞧到转过身的凛王妃嘴角有几分颤动,她心中自然是有难过的,只是身份不允许她这般计较胡闹。
“我们走吧……”
她依旧背着身子,对一众侍女说道
“我们回房吧。”
原以为是个好天气的日子,结果入夜后便下起了雨,原是浠沥沥的小雨在不知不觉间变的稠密,雨点落在屋檐上,打在地上,发出了嘈杂的噼啪声。
凛王府内依旧点着大红灯笼,将幽黑寂静的夜色照的朦胧,染上了一层红晕,远远瞧去可看见一片腾起的水汽,而凛王妃的房内,依旧平静。
相仪原以为今夜王妃不会教她读书认字了,没想到她依旧如寻常般,细心教导着,仿佛不远处厢房内所要发生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般,她的语气依旧温柔,轻缓柔和,像是雨点般沁人心脾。
“相兰呢?怎么不在?”
她笑着抬起眼眸突然问道。
“她……说是今天起的太早,又忙了一整天,现在有些累得慌,我便让她去休息了。”
相仪连忙回应。
“这样……你们年纪还小,却叫你们要操劳一整天,确实难为你们了。”
江望岫只是笑笑,并未生气。
实则相兰今天得了翡翠高兴,急着回屋鉴赏,便寻了借口偷懒去了,今日府中有喜,自然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怪罪孩子,也便由着她去了。
“王妃,该喝盏茶歇息了。”
紫锦端了一盏茶过来,提醒道
“已经很晚了,别熬坏了眼睛。”
相仪见扰了王妃休息,连忙起身欲告退,谁知王妃又突然喊住了她
“你瞧你……衣衫破了也不知。”
江望岫指了指相仪的外衣说道
“袖口处破了个洞。”
相仪低头一看,这才发现。
“是!谢王妃提醒,奴婢待会儿回去会缝好的。”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她笑着唤紫锦
“去把针线盒拿来。”
又对相仪说
“你把外衫脱了,我给你缝上……”
她是在尽量避免今夜一个人独处吧?若是一人,只会在这下着小雨的漫漫长夜更加的胡思乱想,那头在洞房花烛,究竟会有哪种温柔缠绵呢?江望岫不敢去想,只能寻着些细微小事打发这难熬的每分每秒。
相仪了解,紫锦也了解,她们没有多言,一个脱下外衫,一个去拿针线盒。两人在此刻倒有了几分默契。
昏黄的烛火下,江望岫一双动人的眼睛盯着袖口,细心缝制着破碎的衣衫,无人能知道此刻的她是否真的是心如止水般平静。
相仪坐在一旁看着她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倒影在烛火下轻缓跃动着,这样的场面很美,令人心绪宁静,所有人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陪着。
未过多久,只瞧江望岫会心一笑,将衣衫递还给了相仪
“我缝的不是很好,可别见怪。”
接过衣衫的相仪定眼一看,那破洞如今被一只可爱的小狐狸替代了,细密的针脚,活灵活现的表情,可爱极了!
“我觉得你像只小狐狸似的,又机灵又可爱……”
江望岫笑着说道
“打从见你的第一面,我便很喜欢你,我想这也算是某种缘分吧。”
如此暖心之举,就连母亲也未曾做过,此时的相仪心头一暖,差点落泪。
身旁的紫锦终于按捺不住气愤,用略带恼火的语气问道
“王妃,今天那侧妃入了府,若是咱们的王爷以后更偏向于她,那该如何是好?为什么皇后娘娘要突然往府里塞个人来,明明……王妃与王爷的感情这般好……若是那姚之兰有眼见力,应该拒绝才是!”
紫锦的愤愤不平未引起江望岫的恼火,她只是严肃着提醒道
“如今她入府,虽说是侧妃,可好歹也是王爷的人了,你们可不能为了替我抱不平而欺负了她,若是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咱们王府的人小气。”
“可是王妃……您,您就不生气嘛!”
“我为什么要生气?”
江望岫依旧和颜悦色
“你是担心我吃醋?我不会吃醋的……更不会气急败坏……”
她笑着端起茶
“争风吃醋这样的事儿,乃是小门小户家的妾室所为,我是凛王府的王妃,是太师家的嫡女,怎会度量如此狭隘,连个妾室也容不下呢?况且……太子家也有不少妾室,就连明王成王家也是如此,难道这些正室都气的不做人了吗?我想她们能坦然面对,我自然也能,甚至能做的更好……”
她望着外头被风扫的摇摆的枝条喃喃自语道
“这样的小事,他人能应付,我为何不能呢?”
两对红烛之下的,该是布满欢喜与柔情的洞房花烛,可萧离只是远远站着,望着眼前披着红盖头,坐在榻上的女子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