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梦醒繁华（5）
“出了点小问题，不过通过这次分离实验，我们搜集到了很重要的数据，”路麟城轻描淡写的说，“你破坏了不少东西，那边正忙着修理，也有不少人受了伤，所以没人手照顾你，但是想来你也不会希望被那群老家伙监视着。所以就把你挪到这边来了，忍忍吧。”
“妈妈怎么样了？”路明非忽然想了起来。
出逃计划失败，路鸣泽又引诱路明非释放了毁灭级的力量，而乔薇尼距离最近，虽然不是针对于她，但还是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
而路明非也和路麟城达成了交易，自己接受分离，乔薇尼就不会被放弃，虽然只是路麟城口头答应下来，但是路明非清楚他会做到的。
“已经尽了全力，单是让她继续呼吸，每天都得浪费大量资源，”路麟城无奈的耸耸肩，“你要见见她吗？”
“不需要了，我这个状态还是不要去了，虽然她未必能看得到。”路明非想要扭头看看一旁仪器屏幕上的电子时间，但是失败了，浑身一动就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现在是几点？”
路麟城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下午一点，你已经昏睡了十八个小时。怎么？”
“没什么，只觉得天气不太好。”
“暴风雪的原因，所以天气显得阴沉一些。”
“嗯。”
良久的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还是路明非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比如，我在梦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诸如此类的……”
“没必要，你想说的话，我不问你也会说，不想说的话，我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原来是这样吗，爸爸，你有没有看过eva？”
“eva？”路麟城有些不解。
“对，eva，《新世纪福音战士》”
“看过，但是不太懂你想表达什么。”路麟城回答，全无当初冷厉独裁者的气质，或许他也察觉出这个男孩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
“我一直觉得eva中描述的‘at力场心之壁’和你们所谓的’血之哀’是一样的东西。”
“心之壁？”
“eva一开始就为孤独埋下伏笔，‘陌生的天花板’，‘不响的电话’，‘雨夜的出逃’……”，路明非呆呆地盯着天花板：“eva没有像一般的热血番那样描绘一个‘主角和小伙伴齐心协力打败怪兽’的故事。”
路麟城没有打断他。
“恰恰相反，主角的团队一直没有齐心协力，而是在缓缓崩溃。”
是啊，在eva的故事里，没有人愿意倾听碇真嗣的声音：明日香一直在与自己的内心抗争，最后抵不住压力逐渐崩溃。绫波丽二号自爆后，三号登场失去以往对于碇真嗣的记忆。葛城美里的重心在nerv的秘密上。只有渚薰愿意做一个“倾听者”，可他的身份却是最终要被杀死的第十七使徒——自由天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执和秘密，大部分人都生活在父母那辈人的阴影下，梦是现实的延续，而现实是梦的终结。”路明非缓缓地吐出这句话。
路麟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这个孩子了，他是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却对他知之甚少。
碇真嗣、明日香和绫波丽在寻找认同。
葛城美里和加持良治在寻找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赤木律子、冬月博士和碇源堂在寻找爱。
可是明日香和绫波丽的“认同感”截然不同，赤木律子和冬月博士所谓的“爱”也大相径庭，即使是渚薰也有自己的私心而并不像是新剧场版q中那样一心只希望给碇真嗣带来幸福。
“终点的不同导致了道路的不同，有好多人想把我送到那个坐标点，可是我不知道如何去那里，甚至不知道应不应该去那里。”路明非缓缓地闭上双眼，“就像碇真嗣一样，于是我和大家渐渐地走散了，继而各自为战。匆忙又狼狈，仅仅是为了维持住自己脆弱的内心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无暇顾及他人，也没有余力向对方伸出援手。”
“这就是你把那个红头发的女孩留下的真正原因吗？”
路麟城虽然是在发问，但是他好像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的，爸爸，我有种感觉，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那里的，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看起来你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子。”
“也谈不上是喜欢吧，就是忘不掉。”路明非轻轻地叹了口气。
路明非不免又想起了那个叫碇真嗣的男孩。碇真嗣在被葛城美里亲吻后，并没有像无数主人公一样随着雄壮的bgm爆发，而是继续沉湎于孤独。这样消极的态度也导致了最终与seele组织决战的缺席，而他的缺席又间接导致了明日香的死，而他在看到明日香的死后又陷入了更大的孤独。
就像王小波写过的一句话：“一切都在不可避免的走向庸俗。”
“某一刻我也曾有过疑问，为什么碇真嗣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适合驾驶eva却又在车站两次选择了留下。后来我才意识到‘不适合’不等于‘不可以’不等于‘不愿意’。可事实上，有些事情不适合就是不适合，尝试一千次一万次也还是不适合，就像是有些槛，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跨越过去。这就注定了我们既无法拯救他人，也无法战胜自己的命运。”
“你是觉得我们的世界就像是那个巨大的eva世界吗，还是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叫碇真嗣的男孩？”
“不像吗？”路明非自嘲似的笑笑，“eva为了对战使徒，我们为了杀死复苏的龙王。在eva中，由于性格缺陷，害怕与旁人接触，所以人们产生了‘at力场心之壁’来保护自己，而我们因为血统问题，与普通人产生了疏离感，进而产生了‘血之哀’。”
“一定要有所失，才能有所悟吗？后来的我威风凛凛，一句‘所有人退下，我来接管战场’就让执行部那群暴力狂们振奋不已，面对eva时也可以淡然宣战。我在你们眼中是咆哮世间的怪物，是学院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屠龙利器，可是有人在乎过我的感受吗？我只想混吃等死，跟在某个人的身后，尽职尽责的当好一个拎包小弟的角色而已。”
突然间，莫大的悲伤像是黑色的海潮那样席卷而来，汹涌的淹没了整间特列病房，路麟城再也没有出言安慰路明非，也或许其实路麟城并不怎么关心路明非的心理状态。
又是许久的沉默。
“好了，谈话结束，你需要好好休息。”路麟城缓缓从座椅上站起，转身稳步朝门外走去。
门“吱嘎”一声关上，仿佛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随着这扇门的关闭，房间里原本就微薄的生气也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整个房间都被一种沉闷的氛围所笼罩。
窗外探照灯不断地扫过，明亮的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却无法驱散屋内的黑暗和寒冷。
在这片寂静之中，安静的只能听到路明非心跳的声音，那是一种紧张而又不安的节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对未知的恐惧和期待，让他的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无尽的沉默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