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全都知道
陆未转头看向林行秋。
男人仰头靠在沙发上,他抬手将头发向后撩,光洁的额头往下是锐利的眉眼。他侧目看向陆未,像是许久收敛着的心思此刻全都崩塌倾泄,眸色里满是掠夺和侵占。
陆未被他看得头皮一紧,悄悄往后退一点。只退半分,腰突然被人搂住,原来在他说话时林行秋早就把手放在了自己身后。陆未想着,索性也不躲了,抬眼望向他。
“其二呢?”
“其二……”林行秋有意卖关子,拉长尾音沉吟,在对方不耐的视线里轻笑,“其二当然是我的小陆老师。”
“你少装。”
“我可没装,难道你以为你每天晚上吃的都是安眠药?”
陆未眯起眼,骤然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拽过来。
“林行秋,你他妈查我?”
剑拔弩张,陆未看起来火气大得很。林行秋收回搭在他腰上的手,握住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腕,轻轻摩挲几下,半点紧张都没有。陆未额角直跳,大有他再这么插科打诨下去就给他一拳的架势。
林行秋看着他因为生气而紧抿的嘴唇,用力到发白。
不知道现在吻他会不会有些不合理,林行秋想着,又觉自己真是不看情况。现在亲过去,陆未可能真的会揍他。
他又想,这算不算牡丹花下死。
一个警惕得浑身紧绷,一个满脑子不合时宜。气氛僵硬又诡异时,电话铃声突然窜了出来。
是陆未的。
他欲松手,怎料被林行秋握着的那只抽不回来,索性换只手接通了电话。林行秋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电话,【徐昂青】三个字明晃晃入眼。好在他握住陆未的手,叫他不得不将电话接在林行秋这一侧。
没皮没脸的林行秋握住他的手腕,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地凑过去旁听。
“阿青?”陆未说完后发现声音有些哑,他清清嗓子。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像是被蒙了层布,但能听清。林行秋竖起耳朵。
南黎冬末春初的天昼夜温差大,徐昂青把行李箱拉到酒店房间里。关上了门。
“小陆你还在南黎吗?”他的声音温润,叫人无意识放松。
陆未的眉眼缓和,“嗯,节目结束之前都住在这里,估计得有一个月。”
徐昂青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应了一声,“明天还录吗?”
“明天不,”陆未躲了一下恨不得贴在自己身上的林行秋,又被对方牛皮糖似的贴过来,他按捺着不爽,同徐昂青说话,“做二休五呢,节目组磨刀不误砍柴工。”
“也好,那明天一块儿吃饭?”徐昂青脱下大衣,“本来是想今晚,下飞机的时候给你发了消息,才想起来你在录节目。”
陆未想起录节目时手机振动,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没查看。”
徐昂青轻笑,声音有些低,“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实在想道歉的话明天一起吃饭?”
陆未正要答应,被扣住的手腕猛地一紧,他吃痛瞪过去,却见林行秋可怜巴巴看着他。好像主人出门想要跟去却被丢在家的大狗,陆未心想着,刚刚的火气都散了不少。其实也不能怪林行秋查他,毕竟他也把人家查了个底朝天。
“小陆?”
“嗯,在。明天能不能多带一个人?”
后悔,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坐在餐桌边的陆未深呼吸告诉自己世界有多美好,杀人犯法,打人上头条。坐他边上的林行秋没有半点初来乍到的矜持,笑得热情,招呼着徐昂青吃菜,俨然反客为主。
徐昂青有些意外地给林行秋道谢,把视线转到一脸无奈的陆未身上,模棱两可:“来真的?”
陆未一愣,“没……”“真亦假时假亦真,”林行秋打断陆未的话,把西兰花推到徐昂青面前,“小徐吃菜,大老远来也辛苦。”
见陆未没再说下去,徐昂青也没追问,同林行秋道了声谢。
“你这次怎么会来南黎?青州离这可不近。”陆未问他。
徐昂青笑:“学校有个活动,派我过来听座谈会的。”
陆未点点头,一边的林行秋又破锣开张:“小徐是老师?文化很高吧,这么年轻就当老师啦,在哪里任教赶明儿我也去听。”
徐昂青将陆未忍无可忍的表情悉收眼底,好脾气地有问有答。他是在青州十三中任教的,算是回母校教书。陆未高中也在那儿上,和他是同班同学,满打满算从初中开始到大学再至今,两个人都认识。
林行秋托着下巴,意味深长哦了一声:“青梅竹马啊。”
陆未狠狠踩他一脚:“会不会说话?”
徐昂青见他这动作眉头狠跳一下,对他的举动感到意外,却也多看了林行秋几眼。倒是没想到陆未在林行秋面前是这样的状态。这两人正闹着,林行秋状似无意将杯底的一点酒撒在了陆未袖口。后者打量他许久,仿佛要把他剖开来仔细查看,好一会儿才站起来去洗手间。
他一走,林行秋就变了个样。男人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四肢都舒展开。徐昂青大约猜到他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从哪里来,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容和煦。
“徐老师和我的小陆关系不错?”林行秋随口道。
徐昂青把西兰花往他那边推了一点,笑道:“算是吧,13岁到23岁,也有十年了。”
林行秋眸色骤凝,面上却依旧随意:“不过陆未休学那年,应该是空白的。”
徐昂青收了笑,视线陡然锐利:“你知道什么?”
四目相对,林行秋坦然由着徐昂青打量他,甚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大爷似的靠在椅背上喝酒。毫无破绽,不论徐昂青怎么盯着他打量,也不见半点心虚。远处回来的陆未正仔细查看袖口,林行秋坐直了把酒杯放下,冲徐昂青笑:“你以为,他那一年是一个人过的?”他在徐昂青有些僵硬的表情里,意气风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知道。”
陆未坐下,话听了半句,问:“知道什么?”
只见林行秋向他身侧一歪,没骨头似的哼哼:“知道你喜欢我,睡觉的时候……”“你嘴上有个把门行不行。”陆未急急打断他的话,飞快瞄一眼徐昂青,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松口气。
节目拍摄时间几个人会一直住在这里,同徐昂青结束了一场各怀心思的午餐以后,两人又坐车回来。陆未打开电脑正要处理文件,又被林行秋给拦着。
他面色不虞:“听着林行秋,你有林赴夏处理大事,我没有,这么久没工作肯定会有一堆事留给我处理。”
“妈说过她会帮忙处理,等到她也束手无策再来找你,所以这段时间你该做的是好好和我在一起。”林行秋搬出舒兰芝压他,顺利合上电脑。
陆未抬头看他,午后的阳光很好,被窗格切碎了扔一地,屋子里也亮堂。他甚至可以看清近在咫尺的林行秋的眼睫。
他想问林行秋,为什么会知道安眠药,和徐昂青到底说了什么?什么叫“全知道”?
但是说穿了以后这婚姻还能不能继续下去,要不要离,离了以后怎么相处,和林家的合作又怎么处理?
陆未有些头疼,他收回落在林行秋眉眼的视线,合眼揉了揉太阳穴。太复杂了,明明结婚才这么一点时间,林家——或者说林行秋,已经把痕迹侵占到他生活各处了。
人精。
陆未心底骂他一句,心底开始计算捅破窗户纸的可行性。
“你想问什么?”林行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有些低沉,像是从胸腔里震荡出来的。
正沉思的陆未被吓一跳,他猛地转过头,有些惊慌,瞳孔都微颤。林行秋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也愣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重复一次。
“你想我问什么?”陆未紧盯他双眸,不放过任何细节。林行秋微眯起眼睛,陆未看不到任何破绽,神经紧绷的同时视线都带了些警惕。
“别这么紧张小陆老师,”林行秋低笑,“咱们可以来坦白局。”
什么坦白局,不就是相互套话。陆未心底暗骂,推开靠近的林行秋,点头:“好啊,你想坦白什么,说吧。”
“坦白一下,我和你认识这件事。”林行秋坐稳了,往他边上靠。陆未不明所以望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林行秋清清嗓子,试探着问他:“你记不记得,你18岁那年的夏天,在嵊川的私人心理诊所。”
陆未脸色骤变,面部肌肉紧绷。他想起林行秋说的全都知道,心底一空,警报猛地拉响——他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
“别紧张,”林行秋不看他,伸手去拨弄茶几上剩下的陈皮糖,“我可查不到这些。”
“什么意思?”陆未冷脸。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那个时候,”林行秋剥开陈皮糖塞进嘴里,语句含糊,“你一个人坐在沙盘室里,安静又漂亮。我当时就想着……”他说着咬碎了糖,声音清晰又痞气,“真好看,像瓷娃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