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猫头鹰议会
四只猫头鹰在议会厅树洞的前厅等待着被召见，进去跟白伦和白兰面谈。
“里面在商谈很要紧的事呢，孩子们。”站岗的一只猫头鹰说，口音里带着北方猫头鹰特有的叮叮声。
“我们不会占用很长时间。”吉菲说。
但愿不会，赛林想。
他很害怕，三位朋友决定由他来发言。
另一只猫头鹰把脑袋探了出来：“你们可以进来了。别出声，耐心等待。”
她指指一根树枝，让他们栖上去。赛林环顾四周。
这个树洞并不是特别大，还没有白伦和白兰第一次迎接他们的那个树洞宽敞。
当然啦，里面有许多蜡烛，还有一根长长的白色树枝被弯成半圆的形状，赛林记得这种树叫白桦树。
参加议会的猫头鹰，也就十一二只吧，都栖在这根白色树枝上。
赛林认出了年迈的思趣，就是他前一天夜里见过的那只斑点猫头鹰。
她旁边是一只大角猫头鹰，颜色红得奇怪，两个黑漆漆的爪子更透着怪异。
另外还有一只老态龙钟的长须啸叫猫头鹰，他身上装饰的假羽毛是赛林见过的最难看的。
其实赛林并没有见过多少假羽毛。这只长须啸叫猫头鹰有着硬硬的长胡子，一只眼睛似乎永远眯着，嘴巴上有一道凹痕。
“我从没见过比他长得更寒碜的猫头鹰，”吉菲轻声说，“天哪！看看他的脚！他的爪子！”
她顿了顿，“瓜子竟然不全！”果然，长须啸叫猫头鹰的一只脚上只有三个爪子。
就在赛林又惊讶又恐惧地眨巴眼睛时，这只年迈的猫头鹰突然转过脑袋，用眯着的那只眼睛盯住了赛林。
赛林觉得自己的砂囊忽地往下一坠。
“那么，艾文督导，”白伦转身对另一只大灰猫头鹰说话，“你认为这次的采集任务还需要一支附属的搜救队？”
“不是这样，白伦。我认为只有在靠近战区的地方才需要这么做，在那里，小猫头鹰的父母经常外出打仗。
一般在森林起火时，父母都会在场，可是就拿今晚来说吧，我们必须把那只小侏儒猫头鹰和一只小北部拉锯猫头鹰救出来。
把他们送到这里增加了我们团队的负担，不仅要运木炭，还要运伤员，又不能干脆把他们丢在炭桶里。说不定还有一些小猫头鹰我们没有发现，被留在了那里，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年迈的长须啸叫猫头鹰举起他残缺的脚。
“你想说什么，一指大师？”白伦朝他点点头。
“我有个问题要问布伯。”长须啸叫猫头鹰的声音嗡嗡的，低沉浑厚，“你认为这场大火是自然形成的，还是歹徒又在搞破坏？”
“不好说，大师。那帮歹徒目标很明显，而且歹徒作恶引起大火不是第一次。”
“嗯。”长须啸叫猫头鹰回答，然后用脚上仅存的三个爪子的第二个挠了挠头。
“下一个议题，”白伦说，“关于安巴拉的饥荒？”
安巴拉！赛林和吉菲互相看了一眼。
安巴拉是他们的朋友、了不起的红藤的故乡。
他们在圣灵枭第一次遇见红藤的时候，还以为她是被月光催眠得最彻底的猫头鹰呢。
月光催眠恐怕是圣灵枭孤儿院折磨小猫头鹰的最残酷的手段了。
他们强迫小猫头鹰在满月的亮光下睡觉，把脑袋完全暴露在月光下，这样就摧毁了每只猫头鹰的意志和个性，使他们变得言听计从，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
赛林和吉菲想出了一个办法，骗过睡姿监督员，躲过了月光的催眠。后来他们发现红藤也是这么做的。
实际上红藤是个卧底，她把圣灵枭巡逻队抢来的蛋偷偷地送出去。然而，她不幸被敌人发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后来他们听说，红藤的英勇事迹在安巴拉广为流传。
“是的，”另一只猫头鹰在说话，“产蛋量在下降，据说是因为啮齿动物的数量大大减少，食物不足。”
赛林和吉菲交换了一下目光。不仅仅是啮齿动物数量减少，还有圣灵枭的巡逻队在偷蛋。
这个情况他们可以报告。这大概能让白伦和白兰相信他们确实了解一些事情。
“我们会调查的。”白伦说，“还有，我们的几位新来者要求跟我们谈谈。”他转过脸，朝四只年轻的猫头鹰眨眨眼睛。
跟我们谈谈！他在说什么呀？赛林可没准备在这么多猫头鹰面前发言。
“谁先说呢？”
灰灰、掘哥和吉菲都看着赛林。
“上这来，孩子。”白伦朝半圆形树枝中央的一个位置点点头。
我的天哪！我必须飞过去，独自站在那儿。
赛林宁可跟朋友们一起待在这低处的位置上，这样要自在得多。
天哪！他要站到那只古怪的猫头鹰一指大师的身边，近得一伸手就能摸到他那三个爪子的脚。
赛林产生了一种可怕的要呕吐的感觉，不是砂囊，而是他的第一个胃，就是砂囊前面的那个胃。
如果什么东西从食管翻上来，哇的一口吐出来，那可就把脸丢尽了。
“嗯……我叫赛林，我来自提托森林。我…嗯…”他和吉菲商量过怎样解释他被圣灵枭抓去的经过。
吉菲觉得最好不要详细地叙述昆郎怎样把他从窝里推出来，用兄弟相残的故事来做开场白，恐怕效果不好。
当然啦，赛林不知道“兄弟相残”是什么意思，吉菲告诉他，这话的意思是杀死自己的兄弟，于是他同意了吉菲的看法。
他当然不想让珈瑚巨树的猫头鹰们认为他来自一个杀人犯家庭，毕竟昆郎只是一个例外。
“我被圣灵枭的一支巡逻队抓了去。在圣灵枭孤儿院里，我认识了吉菲。”
一开始说话时，他怎么也无法把目光从一指大师伤残的脚上挪开，但说着说着，赛林就放松下来。
那些猫头鹰听得很专心，但并不特别震惊，就连他讲到红藤的故事，讲到安巴拉产蛋量低的原因不仅仅是饥荒时，他们也似乎无动于衷。
“然后呢？”看到赛林似乎讲完了，白兰问道。
“什么然后？”赛林问。
“你们想做什么，亲爱的？”
“我们四个是一个集体。我们作为一个集体，一起飞，一起战斗，从多次危险中死里逃生。
我们从自己的经历知道，有一股强大的恶势力在威胁地球上每个猫头鹰王国里的每只猫头鹰。我们只想跟这股恶势力抗争，成为骑士守护兵团的一员。”
赛林看见一指大师忍住一个哈欠，叼起一个干毛虫似的东西，嚼了起来。
“我们认为自己知道一些特殊内幕。我们有许多情报可以提供。”赛林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这点我相信，”白伦说，“这里的每只猫头鹰都知道一些特殊的事情，你们在培训过程中，会发现自己的才能在哪里。
经过适当的指导，你们会被选入一个团队，然后你们的学习会进入更高的层次，变得更加专业。”
他解释了为什么他们虽然是一个集体，却不能被编入同一个团队。
“大家不需要都学习同样的东西。如果你们学到了不同的技能，最后也会为你们这个集体增光的。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
赛林感到灰灰在身后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用不着回头就知道是灰灰。
他还感到，年迈的猫头鹰一指大师虽然在打哈欠、吃东西，却用严厉的目光看着自己。是的，他觉得自己被年迈猫头鹰的目光钉住了。他就像一只老鼠在森林里仓皇逃窜，一不留神就会被捕食的鸟叼去。
那只眯缝的眼睛里闪烁的一丝琥珀色的光芒，似乎把他牢牢地束缚住了。
他从没领受过这么犀利、这么入木三分的目光，而在议会厅里的其他猫头鹰看来，一指大师好像根本就没有看着赛林。
他们甚至觉得他对这只年轻的谷仓猫头鹰没有什么兴趣。
白伦继续说道：“这需要时间，而我认为你们的时间很多。
这需要耐心—我不能肯定你们有多少耐心。最重要的是，这需要奉献精神，孩子们，它存在于你们的心里和砂囊里。
你们在这议会厅里看见的这些猫头鹰之所以高贵，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英勇无畏的壮举。
实际上，高贵并不总是体现在刀光剑影和战火硝烟中，甚至并不体现在除强扶弱、修补残缺和消灭残暴之中。”
听着白伦的话，赛林的砂囊平静下来。
“它还存在于坚定的心灵里，存在于能够抵抗幻梦诱惑的砂囊里，存在于能够感同身受地理解别人痛苦的精神里，就像一只年轻的猫头鹰今晚所做的那样，他陪伴在小迎春花的身旁，静静地理解她失去了树、窝、亲人和蛋的痛苦。
所有这一切，最终构成了高贵的品格，并使珈瑚巨树的守护者们怀着崇高的心灵飞入夜空。”
白伦顿了顿，看看另外三只猫头鹰，“就像你们刚来时我说的，一段旅程结束了，又一段旅程摆在你们眼前。明天夜里，你们的培训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