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只妖物
难得从秦广王口中知道了那么多事，陈永秉不禁疑惑，到底哪些是他们能够告诉自己的，哪些又是不能的。
他转头向神荼问道：“为什么我的事都知道，却少有人肯说？”
神荼答道：“你在补经所中，已经有答案了。”
陈永秉思考片刻，反应过来：万物皆有因果。就像路遇丧母的幼猫，好心施舍了它一餐食、一口水，它的死活此后就与你息息相关，便是拾起了它的因果。
而他们不愿透露，只是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不愿被牵连进自己的因果罢了。
这段对话也让陈永秉明白一件事：经书里的东西，读懂和为我所用是有距离的。是需要自己往后慢慢证悟的。
他再次感叹那“对弈之人”的绝妙安排，让自己在补经所熟读经书，再深入地府慢慢证道……
如是想着又来到了三途河，他想起神秘的三途歌者，虽然想不起她是谁，但那份愧疚是那么浓烈。陈永秉不由自主朝那夜开满彼岸花的山坡走去，神荼也意外地没有阻拦。
那幽幽的歌声再次传来：
上穷碧落下黄泉，
渺渺黑水宕人泪。
可怜言笑朱碧空，
相顾无言泪千行。
自此天地生死间，
念念寄于曼珠水
随之而来的还是那铺天盖地的彼岸花丛中的白袍女子。陈永秉望着她痴痴的背影，悲从心起，他从歌声中得知他们二人是中了彼岸花的诅咒。即使近在眼前，却永远无法相认相见的。
解脱之法向别人是求不来的，便在山坡上就地入定-内求。
这次入定后，自己却仍然在这片山坡上。
还是那幽幽的歌声，还是那片接天连地的彼岸花；只是，歌者一边唱，一边用衣袖拂面……不时衣袖就湿了一角。
这次陈永秉没再理智，他飞也似的冲下山坡朝歌者奔去，果然，待到近前，歌者在原地消失，和她身下的红花一起出现在河对岸。
还是背对他自顾唱着，泣着……
陈永秉心如刀割，顾不上河内人头攒动的惨状，一头栽进河里想往对岸游。
但一进入河段，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身边的冤魂疯狂地将他往深处按，更有甚者直接爬到了他的肩上，进了三途河，众生在别人眼中都只是会挣扎的浮木而已。他们越想求生，生离自己越远。
在四周冤魂的东拉西扯下，别说到对岸了，即使寸进都是奢望。
陈永秉只得运起卫气，一部分化形成障壁把自己和冤魂们隔开，一部分化形成船桨。这招果然奏效，不多时就来到了对岸。
一上岸他彻底傻了眼：还是那片光秃秃的黑灰土地，哪里有歌者的影子……
他回身一看，歌者出现在来时那边的岸上，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幽怨，仿似从没动过。
但她一定动过，因为她此时仍然背对着。永远看不到她的容貌。
见状陈永秉越来越急，又是一个猛子扎进三途河，回到对岸后三途歌者再次消失，出现在另外一边的河岸上。
此时的他心中无名业火高高燃起，求而不得的激恼越发高涨。
他听见心里“咔嚓”一声，急忙内观。
识神-裂了……
识神是他累世的经历，他无法记起与歌者的一切，只知道自己和歌者身中彼岸花咒永生永世不得相见。此刻他明白自己为什么无法想起关于歌者的一切了：
一定是某个时候，自己识神中关于歌者的一切被人用手段清除抹杀了，虽然不知道他这样做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识神上的裂缝就是事实存在的证明。
看来识神之前的样子还不是真实的，这次在三途河边受了刺激，识神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他懊恼，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这样对歌者；他不甘，歌者明明近在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绝望，幕后那个人安排的一切，他都无力反抗……
陈永秉带着诸多情绪从入定中醒转，盯着歌者看了良久良久……
终于想明白，一切痛苦都源于自己的无能。
他重新入定，检查了一番冥窍的下丹田，之前与黑猴子大战中冥气消耗甚多，此时连薄薄的一层水膜都要消失了。
他疯狂、贪婪地大行周天，想将外气吸入体内炼成冥气。但一是大周天范围太小，只有身侧一周，与外气接触的面很窄；二是大量外气吸入后只能转化成极其可怜的一丝冥气，这就导致身边的气出入不均形成了扰动。
越是这样陈永秉越是心急，内圈的扰动带动大周天范围外的，时间一久，气动的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疾。
渐渐的，永远无风的地府，三途河山坡上竟有了嗖嗖风声。风声大到河段内挣扎不已的冤魂都能听见，他们以为是救星降世，一时间更加疯狂地往岸上挤。
顿时打骂声、水声、风声响成一片。
陈永秉突然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穿过，有如一股气轻轻拂过五脏六腑，随后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在喧闹中响起：
“嘻嘻，出来喽，不愧是最最聪明的我。嗨呀嗨呀——”
“咦，在地府？哟喂还是从人身上出来的！哎哟晦气，白头发的臭男人。”
“哟嚯嚯，还有个漂亮的小妹妹。哎，可惜没有肉身……”
“哟哟哟，白头发那个，身体借老娘用一下。”
最后这句响起的时候声音离得越来越近。
明显是冲自己来的，陈永秉脸一黑，凶狠地说道：“敢来你试试？”
但听她刚才的话对方肯定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怎么来的，还想套点话，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又道：“你是妖吗？别招惹我。”
空气中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嘻嘻，怎么可以对女孩子这么凶嘛？”
她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妖怎么了？”
她重重地“咦”了一声，又道：“啊，原来是镇镜在你身上，怪不得老娘从你身上出来……”
说完不知道她高兴的点在哪里，竟哈哈大笑起来，大笑一阵后，地上响起打滚的声音……
陈永秉本就不悦，一想她笑得打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道：“不许笑！”
对方毫不理睬：“哈哈……哈……哈哈哈……还有这么……哈哈……这么倒霉……哈哈……的人……哈哈哈……把自己变成……哈哈……哈……变成镇镜……哈哈哈……”
果然是在取笑自己，陈永秉怒道：“你懂个球，你究竟是谁？”说完不忘展示一番卫气障壁。
对方这才止住笑声，答道：“嘻嘻，不想告诉你，你把我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