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阳交界天地造物
陈永秉虽然生前以修道之名,行敛财行乐之实,但天道向善的道理还是知晓的。
如果人间是一场试炼,那么幽界就是纠错的地方,而这一轮一轮循环的目的,便是让人不断去伪存真,最终悟道达成天人合一。
恶狗岭乃至整个幽界的生灵,都是浸没在无边痛苦中的,做出功绩就是要解救他们脱离苦海。方式就是-广发善愿。“广”指的是人数,而不是程度……
如此想通以后,陈永秉心中有了主意。
联系神荼之前所说“真正的神器”,他开始利用镇镜的沟通能力,他一边奋力向下挖,一边善意地骗身边的生灵说岭下埋有神器,得之可得解脱-而且是跳出轮回再无苦难的彻底解脱。
此人向来倔强,二是魂体较大半年之前确实明显暗淡了不少,情势确实迫在眉睫,不论它们能不能听进去,陈永秉也只是一股脑地向下挖。
奈何此间冥犬大多已经在仇恨中失了智,两月之后整片山岗上仍然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求着解脱。
而这里自顾不暇的人类,多看一眼都可能葬身犬腹,更是毫无进展。
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有一只斑点花狗停下了忙碌,在陈永秉的障壁外安安静静趴了下来。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
见此陈永秉大喜,心知转机来了,用镇镜的能力与它聊天中得知:它叫阿花,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主人毒死的,它甚至至今无法理解十来年的主人为什么会毒药相加。它宁愿相信是自己突发恶疾-但濒死时的痛苦、主人狠辣的眼神,又曾经那么真实……
它和这里其它的冥犬一样,无法轻信人类,但它真的渴求解脱。
它不奢求脱离轮回之苦,只想做一回自己的主人,想要真实地以人的身份,活一次……它允许自己平凡、接受终日辛劳,只想做自己的主宰,决定一次自己的生死富贵……
又经过两个月的观察,阿花终于相信,眼前的男人和那些丧心病狂的不一样,他好像真的很坚持地想要帮助自己……
-虽然它不知道的是,陈永秉自始至终想要帮助的,只有自己。
但无论如何,阿花是加入到寻宝的队列中了。它的加入也逐渐影响着周围-像一点星星之火。
陈永秉虽然生前惟恶是作、惟孽是造,但好在够倔!认定的事情,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或不撞南墙终不悔。
他只顾一直向下挖,求的不是真的挖出什么,而是带动更多的冥犬暂时放下仇恨。滔天的怨气生发了这里的一切痛苦,如果能够带动足够大的群体暂时放下怨恨,是一定会有成果的。
不知不觉间过去一年,不分昼夜的掘土仿似他挖开镇镜的报应,在脱离肉身摆脱生理极限后,心灵的痛苦来得更加汹涌。也正是这种极致的煎熬和无尽的失望,让他明悟:世人所造诸业,最终会在幽界用相同的方式和等量的代价一一赎清;走出幽界唯一的方式便是赎罪,是向善……
在他的影响下,恶狗岭此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片山岗尘土飞扬,仍然沉浸在复仇怒火中的已经不足十分之一。
突然整个恶狗岭一阵天旋地转,上空显出四行金字真言:
天发杀机,龙蛇起陆。
地发杀机,星辰陨伏。
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三才既安,生杀同机。
真言短暂停留后迅速飘散,旋即岭上到处升腾起黑白二气:黑的是怨戾之气,白的是此间生灵的善念,有的忏悔、有的留恋、更多的是求解脱……
数千年的积攒,让黑白二气都凝成了肉眼可见的实质。此前恶狗岭集体发愿,像是打开了泉眼,双色气柱越来越大,在真言出现的半空互不相融地聚集起来。
同时,天外射来一股气,在黑白二气之间不断穿梭流转,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三者互不融溶,能从较大的黑白气团中明显看到第三种气的轨迹。它带动黑白二气在空中不停转动。
也是事后陈永秉才明白,至此,前三句已经全部应验。
他带动的广发善愿,是开启这一切的“人发杀机”;天发杀机,将数千年岭下的善恶变成了这一场异变的“因”;地发杀机,引来了先天一炁。
而先天一炁,在道教记载中,是创生一切的根本所在……
看来,确实是有东西要出世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大黑山,冲天的煞气和宝光同时显现,如此诡异的盛景让原本平静的山区,逐渐围满各式心怀鬼胎的人。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认知: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这三团气给了岭上众生无比的希望,直至四十九日后三气融成一个黑色的、婴孩形状的胚胎,都再没有过争斗。
这期间无数人在希望中彻底悔悟,被一根根一人粗细的龙卷带出恶狗岭,大概是进入幽界开始新生了。
再看这黑色胚胎,婴孩形状却成人大小,透着无边的杀气,光看一眼就让人脊背发凉。
陈永秉此时不敢相信地盯着,神荼所说真正的神器竟然是这样一件邪物吗……
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此时他的魂体暗淡得几近透明了,肯定支撑不了下一轮的探索。
同时他是无助的,除了希望这是他需要的神器,什么都做不了。如果真的在魂飞魄散之前无法进入幽界,无法滋补魂体,他将失去一切可能……
这种忐忑持续到第八十一天,空中的黑色胚胎一片一片地褪去漆黑的外壳,像铁器上的锈在水流冲刷下一点点脱落,露出里面白中透着淡绿的幼童。
外壳不及落地,便在空中湮灭,如同从未有过。
陈永秉正喜出望外地盯着这个由内到外都是吉祥光芒的“真正的神器”,百思不得其解两个极端是怎么完成转换时,整个恶狗岭一片天旋地转
-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地面瞬间恢复如初。天上的神器缓缓飘落,提前认过主一般径直朝着陈永秉而来。
如同当初吸收镇镜一样,这神器迅速与他合二为一。
神荼的声音响起:“天地造物,鬼斧神工!冥窍,终于出世了。”
陈永秉急忙问道:“就是那个婴孩吧!冥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