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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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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后次日,元勰带我入宫拜见陛下。在凝闲堂拜见过陛下,陛下笑盈盈地令内侍给元勰拿来了一个盒子。

    元勰接过盒子,在陛下的示意下打开,里面是一对莹白无一丝杂色的凤凰玉佩。原来,“愿凤与凰,比翼双翔”被陛下做成了玉佩。

    “彦和、媛华,这是朕送你们两个的大婚礼物。朕说过解珮以酬,就要说到做到,这对朕特地命人打造的玉佩应该也能略表朕的心意。”

    “谢皇兄隆恩。”我和元勰拿过玉佩后谢恩道。

    “你们早日给朕生个小侄儿或小侄女才是最好的谢恩方式。”

    我与元勰相视一笑,才朝陛下羞赧道:“是。”

    离开皇宫回到王府后,元勰先带我在王府转了转,在前厅处理公务处,带我见王国属官;在后园生活处,带我见王府管事官,让我最快熟悉了王府。

    随后,侍女把元勰的几个孩子带到了我们跟前。于是,我又见到了六岁的子直。还有娘告诉我的,元勰的另外两个孩子,八岁的长女孟瑜与四岁的次女仲瑛。

    我在成亲前,就见过子直。我知道子直的母亲潘妃在他的妹妹仲瑛出生后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在那以后,元勰没有再纳过姬妾,也是如此,子直姐弟几个是由元勰亲自照看大的。如今,我和元勰骤然成亲,突然出现在了这个家中,我想,不仅是我,他们几个孩子也一样会觉得无所适从。毕竟,突然就告诉他们,他们又有了一个母亲,他们能不能接受就是一个问题。

    元勰看到他的三个孩子后,颇为郑重地告诉他们:“孩子们,还记得之前爹爹跟你们说过的话吗?皇伯父要帮你们再找个阿娘,如今眼前这位,便是你们阿娘了。你们阿娘人特别好,从今以后,你们怎样对待爹爹,便要怎样对待阿娘。快拜见阿娘。”

    这三个孩子都很听话,听元勰这样说,都恭恭敬敬地叫了我:“见过阿娘。”

    出乎我意料的,他们几个对我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家中的不速之客,完全没有排斥。我自己也不过是刚刚成人的一个孩子,突然间,一群孩子,最大的只比我小六岁的孩子叫了我阿娘。虽然这叫声,让我瞬间不知所以,但听到元勰的话,我才意识到早在我进门之前,他便向孩子们提到了我。得知此,我心中没了预想中的不知所措,便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这时,子直突然说道:“爹爹,为什么姑姑变成阿娘了?我记得不久前见阿娘时,你还让我叫她姑姑呢。”

    听了子直这番话,我竟笑了出来。没想到子直这么小的孩子,过了快半年还记得我。不过,这个问题,如果让我解释,我还真不一定能解释得很好。

    我望望元勰,他朝我笑笑,对子直说道:“之前叫姑姑,是因为阿娘还不是爹爹的妻子,还没有跟爹爹一起生活。现在叫阿娘,是因为阿娘已经嫁给了爹爹,是要跟爹爹一起度过每一天的。也就是说,从今以后,阿娘和爹爹对你们同样重要。”

    他们三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个解释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懂,但我却十分感动——元勰在我们成亲之初就让孩子们有了一种意识,我与他对孩子们而言同等重要。

    三个孩子被侍女带走后,元勰才朝我浅笑一番,略带歉意道:“媛华,委屈你了,刚跟我成亲,就要帮我照顾几个孩子。”

    听他如此说,我只是摇摇头,微笑道:“殿下言重了。我是殿下的妻子,他们是殿下的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况且,我相信,有殿下在,即使是教导孩子,对我来说也一定不难。”

    婚前我的担忧并未发生,我亦知道元勰在这其中所费的心思:他用了他的一切努力,包括对孩子们的教导,只是希望我在这里可以过得如意!念及此,我只是伏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

    婚后第三天,元勰随我归宁。魏国民间习俗,新婿首次登门拜岳家,岳家亲属不论男女都会在家里等着,以木棍击打新婿为乐,民间甚至还有因此引发的意外事件。虽然元勰是高高在上的殿下,等闲不会有人敢真的打他取乐,但这是他与我婚后首次回我家,我并不敢想李氏和郑氏的亲属会不会下手不知轻重。

    不出我所料,一进门我便见到了提前等候在家的兄弟姐妹们以及李氏和郑氏亲属,他们无一例外,手里拿的都有木棍。元勰似乎也被这样的阵仗吓到了,看向我的神色都颇感惊异。然而,很快他便对着他们谈笑风生道:“看来,今日我也免不了被这木棍敲击了。”

    “今日殿下是新婿,就从俗吧。何况,殿下娶了媛华妹妹是喜事一件,我相信,就是挨了打,殿下也是高兴的。”说话的是我四伯家的堂兄李挺,他一向好戏谑玩乐,有了今日这样的好机会,他必然是想借机捉弄元勰。

    对于堂兄的戏谑,元勰毫无不悦的神色,而是笑着对堂兄说道:“娶了媛华,我的确高兴,今日就是挨几棍子也是值得的。”

    念及我与元勰虽相识不久但他对我颇多的呵护,我便不忍心让这些亲人借机捉弄他。我想了想,对他们说道:“各位兄长姐姐,今日殿下随我回门是喜事,自然是要从俗挨打的。不如这样,今天你们大家都不许动手,我亲自拿木棍重重地打他三下,然后让殿下去拜见父母,如何?”

    “一言为定,我倒想看看一向温婉的四妹妹是怎么打人的。”从小到大,我没有与兄弟姐妹们吵过架,也从未动手打过人。见我说要亲自打元勰,他们似乎都很好奇接下来的场面,很高兴地答应了。

    我从堂兄手中拿过棍子,作势要重重落下,然而落在元勰身上后,是轻轻的一下。随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完成了很轻的三下敲击,说道:“我打完了,现在殿下该去拜见爹娘了。”说完,我赶紧推着元勰离开了。

    “媛华,你耍赖。”堂兄批判起了我,“这就是你说的重重的三下?我看连蚊子都拍不死。”

    “就是,刚成亲就这般护夫,以后还不知道要护到什么地步呢。”随堂兄一同批判我的,是我的二姐夫郑洪建。

    对于他们的批判,我只是笑而不语,甘愿被他们批判。我知道这个打新婿的环节,众多亲友并非会真的对元勰下狠手,但我就是不想让他被他们碰到,哪怕是很轻的一下。

    爹在和元勰叙话时,娘把我叫到了一边,问道:“媛华,这几天,你在王府如何?”

    我知道,这是出嫁后首次归宁父母必问的话题,便笑着对娘说道:“挺好的,殿下对我很好,他的孩子们也很乖。”

    “那就好。”得到我的亲口承认,娘看起来才略略放心,“你现在还小,骤然让你给几个孩子当继母,确实有点为难你。我知道殿下人很好,但当娘的,总是放心不下啊。”

    我知道娘是担心我如今年龄尚幼,怕我在王府过得不如意,便安慰她道:“娘,你要相信爹,也要相信彭城王殿下。”

    这门亲事是我爹的意思,我爹怎么可能会把我嫁入他不满意的人家?或许也是想到了这里,娘点了点头。

    许久,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问我道:“那你和殿下有没有行夫妻之礼?就像你成亲前我教你的那样。”

    这两晚,元勰与我共寝,但却未与我行夫妻之礼。我没有问他原因,他也未对我解释理由。若是父母知道我与他并未行夫妻之礼,他们会不会不高兴?想到这里,我说道:“那是自然。”

    “那就行。”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娘才没有继续追问我在王府的事情。

    日暮时分我和元勰回了彭城王府,晚间,他似乎有点儿兴奋,与我闲话家常说起了白天在我家的事情:“媛华,我曾数次前往李家,但今日,我真的很高兴能以新婿的身份过去。我甚至没想到,有你在,我还免了新婿的木棍。”

    我只是笑笑:“我就是觉得殿下不能被别人打。”

    “不过你那三下也确实太轻了,跟挠痒痒一样。”他笑着出其不意地挠了我一下。我笑笑,只是反手挠了他一下,未再言语。我知道我打他那三下轻得离谱了,但是,若非为了帮他逃开亲人们的敲击,我连那轻轻的三下都下不去手。

    烛影跳动中,他依旧如之前一般,洗漱完毕,与我一同躺下。我想起了娘问我的事情,说道:“殿下,在家时,娘问我,你有没有与我行……行夫妻之礼?”

    我知道此时此刻向他问出这个问题,很难为情很羞涩,但是我亦好奇他为何没有这般。他转身,与我相望,问我道:“媛华,你知道行夫妻之礼意味着什么吗?”

    我只知道男女成亲都是要行夫妻之礼的,却并不知道这背后的深层次含义,我摇摇头。

    他说道:“意味着,你要承担一个成年女子的所有责任,包括操持家务,为丈夫生儿育女。你如今还小,我想让你在我身边再过一段开心的日子,而非刚成亲就让你背负上重任。”

    对于他话中之意,我并不全然理解,但我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我相信,他始终是我在明悬寺前认识的那个陆始平。我恬然一笑,只是抱住了他慢慢进入梦乡。

    婚后,我如愿以偿地过上了从未想到过的平静生活。正如当初我在明悬寺前对元勰说的那样,他在朝中任职,我在家中相夫教子。然而,我想不到的是,尽管我们同在洛阳,但他因为政务繁忙,与我时时相对的时间都不多,经常,晚间他也会被陛下留在宫中,很晚才回家。但是,这样的生活,我必须过好。因为,他是我的丈夫,他承系了我余生的所有荣辱。他荣,我荣;他辱,我亦不免。

    很多时候,晚间早已洗漱好的我,会边看书边等他从皇宫回来。他并不是我心中最初的那个人,但我很清楚地知道嫁给他是上天对我的厚待。所以,我愿意用我的真心对他,愿意与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从他的衣食住行,到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我都希望,因为有我,他能过得更舒心。然而毫不例外,晚间等他时,我总会越看书越瞌睡,瞌睡中会看到烛光里映照出的他的面容,然后不知怎么回事便困得倒在几案上沉沉睡去。

    经常,夜间朦朦胧胧时,我会感到被人轻轻抱起放在床榻上。睡眼惺忪中,我总会脱口问道:“殿下,你回来了?”随后,我便会听到他说:“我回来了,睡吧。”于是,我“嗯”一声,继续睡去。有时,夜半突然醒来时,我会觉得一切只是一场梦。这是一场很长很长的,不知何时才会醒来的梦。在梦中,我从平城到了洛阳,又被陛下嫁给了他,我与他同床共枕也是这梦中的一部分。但是,当我的指腹轻轻地抚上他的脸,感受到他脸庞的温度与他棱角分明的眉眼鼻唇以及他温柔的气息,这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地告诉我,这就是事实:我是他的妻子,他是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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