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尘祁:“没事,我有的是钱。”
余穗扭过头伸手接过尘祁刚接来的热水,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一脸嘚瑟的看向莉姐,手还不忘指着尘祁。
“怎么办啊莉姐,他有钱诶。”
别人都是夫唱妇随,余穗这永远都是妇唱夫随余穗生理期,尘祁就跑前跑后熬红糖,余穗熬夜背台词,尘祁就站在身后给她按摩太阳穴。
余穗一句:“再也不想看见那个狗公司了。”
尘祁直接找律师拟解约合同。
前几天夜里,余穗依偎在尘祁怀里,随意玩弄着他的头发,问出了许多电视情节中关于霸总的问题:“我明明没见你工作过,你哪来的钱啊?”
尘祁思考了一下,将嘴撇成了一条线,不知从何说起再次拿起手机,打开了手机地图,说了三个字震惊余穗只见尘祁指向地图上的所在区域,顿了许久才讲道:“我家的。”
余穗爬起了身,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道:“这不是我们现在的拍摄地吗?你家的?”
尘祁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
余穗脑中飞快的旋转着,继续问道:“所以我们剧组的场地租赁费,进的是你的口袋?”
“嗯。”
不可思议。
尘祁见愣住神的余穗,脑子灵机一动不禁又想开起了玩笑,将余穗再次拉进怀里,附耳轻声道:“怎么了老板娘?是不是没想过转了一圈钱回自己口袋了?”
余穗还是不敢相信,再次从尘祁的怀里挣脱掉。
重复问向尘祁:“真的假的?我不信,你满嘴跑火车你肯定是逗我的。”
尘祁无语,故作嫌弃道:“行行行,不信拉倒。”说罢便翻身装作一副不愿搭理余穗的样子。
余穗扯着他的胳膊,将尘祁拽起了身,看来今夜这件事余穗一定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快说,真的假的?”
尘祁看着余穗这幅财迷的模样,宠溺低头一笑。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老板娘~”
余穗蹲在床上默默地抱紧了自己,眼神仔细打量着尘祁。
“不行,我还是不信。”
尘祁被逼到没有办法,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起床穿上衣服。
余穗问道:“你干嘛去?”
尘祁不作回答,只是拿起余穗的衣服帮她一件一件穿上了身。
拉着余穗的手便走出了酒店。
高架上两边的路灯忽闪而过,余穗打开窗看向车外夜景。
原来凌晨的城市也可以如此这般自由,没有堵车,也没有喧嚣。
“我们干嘛去?”余穗问道。
“带你认家门。”
月下耸立的高楼拔地而起,如长龙一般矗立在繁华都市电梯安静缓和上升,只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尘祁拉着余穗的手直达高楼正顶峰,黑灰简雅的设计随意又高级,偌大办公室袭来一股淡雅的墨香,倒与他平时的风格极为不同。
也不知尘祁点了一下哪里,办公室中间的圆柱光芒便直打了下来,照射在一座仿真的光景台上。
尘祁从背后推着余穗的肩,一步步挪了过去,余穗这才发觉,这片光景台似乎是根据尚安市部分景区1:1复刻出来的,其中便包含着余穗现在剧组的拍摄地。
尘祁问道:“现在信了吗?”
信当然信。
尘祁继续讲道:“从前那些地方杂草丛生,业内没有人看好,我妈就花了三十年一步一步做大做强,将那些地方全部打造成了商圈。”
尘祁一边讲一边扬起了回忆的笑容,可又很快便又落了下去,只剩下一口叹气望向这办公室中的所有。
“这是我妈的办公室,随处飘荡着墨香,跟她为人一样,充满书香芳华,我那时候老开玩笑叫她拼命三娘。现在想想,她的整个人生都是奇迹。”
余穗讲道:“阿姨的办公室我能随意进吗?阿姨不会生气吗?”
尘祁的眼亮起了泪光,像夜空升起的繁星,一步一步挪向余穗面前,轻轻地扎向了余穗的怀,脆弱不堪。
“我的妈妈,不在了。”
余穗哽住了话,全然没想过竟是这幅答案,她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怎样安慰才能抚平伤疤,所以只将心中所有安慰化作一个实际的拥抱。
内心懊悔自己竟从未问过他曾经的故事,一直以来只沉浸在自痛的悲伤中,自私贪婪的妄想索取世间所有的爱来弥补自己。
可如今才发现,原来云下万家,各有一悲。
余穗在办公室里陪着他坐到了天亮,就如当年那个天台上一般,试探问道:“或许我可以听听你妈妈的故事吗?”
“……”尘祁低头不语。
他不想说,余穗便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尘祁一人站在落地窗前,回忆着从前的种种。
八年前,尘祁刚踏上梦想之旅,母亲便要他放弃一切,除了上学,便将他整日捆在家中,叛逆期的少年不肯,将一切埋怨全部散发出来,恶语的刀子扎向最亲近的人身上。
尘祁喊道:“凭什么!?凭什么不让我站在舞台上?大家明明那么喜欢我!”
母亲将手中的筷子摔向尘祁身上,怒目圆睁,从未见过她发过那么大的火,那一刻仿佛尘祁变成了什么天大的罪人一般。
母亲没有解释,只是以命令的口吻再三重复着:“我不允许。”
尘祁不理解,饭桌之上起身反抗。
“妈!你根本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别人的小孩都跟着爸爸妈妈出去逛公园去游乐场,我问你,我的爸爸呢?!”
愤怒过后,一片寂静。
因为自小没有爸爸,所以尘祁一直是个另类小孩,交不到朋友,备受冷落与欺负,缺爱的小孩总是希望在别处地方寻找到更多的爱,站在舞台上的尘祁,无比快乐,可现在连这一分满足的快乐都要被剥夺。
妈妈终身未嫁,尘祁从未见过自己的爸爸,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单亲家庭下,一句叫爸爸的机会,成为尘祁心中永远的遗憾。
母亲依旧没有解释,将尘祁软禁在家。
尘祁便整日在家看着互联网上关于自己的信息,一点一点的被母亲动用关系所抹除,直到最后什么都不再剩下。
一切当真像是一场梦。
直到又几个月,母亲再次不做解释,在家中收拾起了行李,连拖带拽将尘祁送出了国,专人看守剥夺了他一切可回国的方法。
将他彻底送到了一个无人认识的小岛,分离时不过云淡风轻一句:“小祁,别恨妈妈,妈妈是为你好。”叛逆少年在这个悠闲小岛度过了自己的青春,用了七年的时间磨平了所有锋芒。
直到七年后的一天,柳医生一封电子邮件彻底打破了寂静,将隔阂在母子二人的壁层打破。
“小祁,快回国,你妈妈生病了。”
跑进病房内的尘祁,望向多年未见的妈妈,她早已骨瘦如柴,身上各处插着管子,那么高傲的一位女强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七年的时间,也不过七年而已,于是第二句遗憾便产生了。
妈妈,对不起。
尘祁整日陪在妈妈身边,寸步不离,每日梦里梦外都想着妈妈能睁开双眼,能够亲眼看着自己道歉,脑部肿瘤日渐压迫神经,病情越来越坏,术后病危通知书下达了一封又一封,生命体征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血压上升,血氧恢复正常,微微颤动的手指在尘祁的面前晃动,妈妈终于睁开了双眼,奇迹战胜了病魔。
一切都在向好日子的进度上行走,又一个月过去了,从撤下呼吸机,到可以下床活动自由行走,尘祁的妈妈被视为医学奇迹。
那天中午,尘祁的妈妈心血来潮道:“小祁,妈突然想吃小馄饨了,你去给妈买一碗吧。”
尘祁便满心欢喜的飞奔到医院临街去买,街角各处都是停留下的行人,纷纷拿着手机记录着今年的初雪。
唯有尘祁将手中的馄饨牢牢裹在羽绒服里,内心想着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别让妈妈等急了,漫天飞起的鹅毛大雪扑在尘祁脸上,可他的脸上满是希望与开心。
直到冲进病房内,混乱的一幕直映眼帘,满屋子的护士与医生围在母亲床旁,一旁的心电监护发出刺耳的声音,轮流上的心肺复苏按压在母亲瘦弱的身板上。
尘祁抱着怀里还烫手的馄饨,不知所措,馄饨还热着,可他再也没有妈妈了,柳医生将一纸文书递到了尘祁面前,上面清晰的记录着妈妈自愿捐赠遗体,愿为世界医学做出最后贡献。
一生好强的妈妈,连最后这点自私都不愿留给自己的孩子,悲痛万分的尘祁整日虚耗在家,懊悔自己这七年对妈妈的冷言冷语,怨恨是自己的不懂事所以才将妈妈气死了。
直到柳医生的上门,真相才逐渐浮出水面,遗体解剖时发现,患者死于高钾,所以从而引发的心脏骤停。
可当时尘祁妈妈的所有医嘱中清楚记录,并未开过任何□□的药物,且所有治疗都是由柳医生亲自重复把关的,不可能会出现医疗事故。
可如今却告诉尘祁,这一切还有其他原因?
自己的妈妈,竟然是被人所谋杀。
曾有人进入病房,给尘祁的妈妈注射了大量的□□。
柳医生道:“如果一切都是有人蓄意而为的话,那这个人简直是将一切都算好了,一个曾被下达过无数次病危通知的女人,有谁会怀疑她的心脏骤停。”
若不是母亲签了遗体捐赠,怕是这一切真相都要被埋没,最后含着满腔冤枉化作一捧灰烬,消失在整个世界。
尘祁终于说服了自己的内心,接受了母亲的死亡,他也必须接受,只有接受现实才能查清所有真相,从保险柜中拿出了母亲的遗书,一点一点的打开。
从前不知的遗憾,终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