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 章 说你永远不想再见我
汪冉没去看章鸣硕的比赛。
那一晚的邀请，汪冉始终没有回复。
章鸣硕反复的问。
你明天来吗？
比赛中午才开始。
要不要我去接你。
在吗？
睡了吗？
……
第二天中午的比赛，章鸣硕的状态很不好，从起床到现在，汪冉一直没给他回消息，他又开始躲他了。
比赛最后虽然赢了，可章鸣硕的情绪依然没有好起来，队长提议聚餐，他说身体不舒服，大家都以为他生病了，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以往的周日汪冉几乎都是在自习室度过，不过下周他要参加一个小组实验，今天约定了和大家一起研讨。其实这本是回复章鸣硕不去看球赛的好借口，可他却不想用这种假借口搪塞，因为上午研讨会就会结束，然后他便无事了。
汪冉没回章鸣硕的信息，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这是他的一个毛病，就是当不知如何反馈对方的时候，他会选择一直沉默，因为他相信时间会处理好一切，这个方法他屡试不爽。
可这次他好像不是很心安理得了，和同学们散开后，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开学三个月了，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三个月了，可他却一直脚步匆匆，从未驻足好好的看一眼这个城市，就连旁边那个很有名的公园，他也从来没去过，他想，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呢。
到了公园，汪冉走上了已结成厚冰的湖面。
今天来这儿玩的人很少，因为此刻正刮着五级大的北风。而汪冉却好像正祈求着这样的风来一样，他站在冰湖中央，像一座雕塑一样，与风对抗。
很久很久。
要让内心平静下来，要封禁一些东西，然后不去想了，苦恼自然就不会有了。
回宿舍后，汪冉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手机铃声把他吵醒了，挣扎着拿起手机看，竟是章鸣硕。
本想挂断的，可他的手指却不听话的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只听章鸣硕气势汹汹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汪冉，你是死了吗？不想见我你可以直说，一直不回我消息是几个意思？”
汪冉这才看到，在他睡着的时候，章鸣硕又发来好多条微信。
你在哪，我来你学校了。
你在宿舍吗？还是图书馆？
又开始躲我了是吗？那你干嘛又来联系我，招惹我！
能不能回答我？
好，那我们就见最后一面，有些话我当面和你说了，以后就不会再找你了。
汪冉声音极度微弱又嘶哑的对着手机说：“我好像生病了。”
章鸣硕被这虚弱的声音吓到了，他马上问：“你在哪呢？”
“宿舍。”
“身边有人吗？”
汪冉勉强的抬起头看看四下。
“没人。”
“那我现在到你宿舍楼下去，你自己能下楼吗？”
“能。”
放下手机后，汪冉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现在只觉头痛欲裂，浑身酸疼无力，他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
穿好衣服，戴上口罩，汪冉一路扶着墙下了楼。
此时章鸣硕已经叫好了出租车，在门口等着呢，看见汪冉从楼里摇晃的走出来，他赶紧跑上去扶住。
上了出租车，章鸣硕说去医院，汪冉拦住他，说：“去学校附近的诊所就行，只是高烧。”
章鸣硕本想说‘你不要担心医药费’，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于是车子开向诊所去。
在车上，汪冉紧闭双眼，皱着眉头，靠在椅背上。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章鸣硕心疼了。
之前对他不回自己消息的责怪，也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了诊所测量体温，竟然已经烧到398c了，诊所的大夫还开玩笑说：“小伙子，你要沸腾了！”
退烧的吊瓶扎上，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章鸣硕说：“我去买点吃的。”
然后，他就打包了一大堆东西回来，有粥，有包子，有鸡蛋，还有寿司、牛奶、矿泉水，最夸张的还有橘子。
这时旁边的最后一个患者也拔针走了，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一股尴尬中带着暧昧的气氛蔓延开来。
“你吃什么？”章鸣硕问。
“…粥吧。”汪冉说。
可汪冉单手根本没办法吃粥，他意识到后马上改口说：“算了，还是鸡蛋牛奶吧。”
可鸡蛋又要剥皮。
章鸣硕原本还有些拘谨，这一下全放松了，他笑说：“还是我喂你什么，你吃什么吧！”
然后他端起粥碗，先喂了汪冉两口，又隔着塑料袋，剥起了鸡蛋，然后是包子，橘子，反正这些吃的每一种他都让汪冉尝到了。而汪冉也一口接着一口的乖乖吃着，就连章鸣硕把他咬了一半的包子，顺势放进了自己嘴里，他也装作看不见。
生病让汪冉没了平时的锐利，被章鸣硕无微不至的照顾的他，除了沉默别无它选，他甚至眼神一直在躲避章鸣硕，因为他怕有些东西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
最后，章鸣硕把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给了汪冉，二人的晚餐才正式结束。
汪冉抬头看了看药瓶，药没了一半，这时大夫又拿来一小瓶新药挂在了钩子上，并嘱咐章鸣硕说：“这两瓶打完就可以拔针走了，然后明天再来挂一次。”
章鸣硕点点头，说：“好的。”
然后大夫回了他自己的小屋里。
吃完饭，汪冉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会儿，章鸣硕把毯子又给他盖的严实了些，汪冉睁开眼看着章鸣硕，开口到：“药费多少？”
章鸣硕想了想：“等明天都打完了一起算吧。”
“明天我自己来就行。”
“不行，我必须陪你来。”
“不用你陪，真的。”
“为什么？”
“没为什么。”
“就像不想来看我打球一样，没有为什么？”
“……”
“汪冉，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主动联系我？”章鸣硕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卑微。
汪冉真的认真思索后，说：“真的只是因为常思樾说…”
“说什么？小樾让你跟我和好你就听她的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汪冉，你是那种听话的人吗？”章鸣硕委屈中带着埋怨的说。
汪冉一时语塞了。
章鸣硕看汪冉脸色苍白，也不想在言语上纠缠让他劳神了，于是他斩钉截铁的说：“明天扎针我必须陪你来，钱我也不需要你还我！”
“我不想欠你的！”汪冉脱口而出。
“那我非要你欠我呢？”
汪冉无语了。
过了一会儿，章鸣硕说：“你真的只把我当朋友看待吗？如果只是单纯的朋友，你大可不必这样的。”
这句话好像击穿了汪冉的防线，他不知道内心忽然涌起的是愤怒还是恐惧，他竟然有了拔针就走的冲动。
章鸣硕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把头埋的很低，凑近他胸口说：“我是喜欢你，但只要你说，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了，我可以再也不出现。”
说完，他的身体远离了汪冉，可抓着汪冉没有打针的那只手，却没有放开。
此刻的汪冉，仿佛只有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作响，他看着面前章鸣硕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他曾想过，如果章鸣硕亲口向他表白了，他会有什么反应，可真的到了这时刻，他却只是呆滞。
“你会说吗？”章鸣硕继续问。
“说什么…”汪冉还在失神中。
“说你永远不想见到我。”
“我…我…”
汪冉忽然四下找着什么，嘴里嘟囔着：“我没带烟出来吗？”
章鸣硕握着汪冉手腕的力度加大了一点，说：“这是诊所，不允许抽烟的，高材生！”
“哦！”汪冉这才好像回过了神。
章鸣硕一脸认真的又问：“你会说吗？”
“什么？”
“那句话！”
汪冉眼神四下躲闪着，却始终无法说出那种话，结果他脑子一抽，竟说出一句：“我不喜欢男生。”
章鸣硕噗嗤笑了，然后他故意凑近，紧盯着汪冉问：“真的吗？”
汪冉尽量让自己表面平静的说：“真的。”
“那我可放手了。”章鸣硕握着汪冉的手，举到半空中。
汪冉苍白的脸开始泛红，他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再也不看章鸣硕。
章鸣硕却大大方方的说：“这下好了，我话说出口了，以后再也不用掖着藏着的了。”
汪冉用沉默，回答着他。
“你会考虑吗？我们的关系？”章鸣硕问。
“会，我会考虑还要不要和你做朋友。”汪冉故作冷淡，却实则赌气一般的说。
“你喜欢过女生吗？”章鸣硕问。
“短暂的…有过。”
“撒谎，除非是在我认识你之前。”
“我没撒谎，只不过不是现实里的人。”
“二次元？”章鸣硕震惊。
“当然不是！”
“那是谁？”
“历史上的一个人物。”
“历史人物？那你会想和她那个吗？”
汪冉震惊：“章鸣硕，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喜欢一个人肯定有那种想法啊！这是正常生理反应。”
汪冉的脸这下彻底红到脖子了。
章鸣硕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
汪冉狠狠的一脚踢在章鸣硕脚踝上，咬着牙说：“赶紧收起你那些龌蹉的想法！”
章鸣硕疼的龇牙咧嘴，捂着脚踝骂道：“我真是白侍候你了！”
伺候两个字，再次刺激到了汪冉，他又一拳狠狠捶在了章鸣硕的肩膀上，章鸣硕捂着肩膀又说：“你这人怎么害羞就打人啊！”
“你说什么呢，我哪有害羞！”汪冉继续对他拳打脚踢。
章鸣硕连忙起身，闪到一米开外，服软的说：“不闹了不闹了，我给你换药。”
换完药，章鸣硕把手放在汪冉额头上，说：“烧退了，太好了。”
这样的碰触，汪冉并没有排斥，可章鸣硕却调皮的不把手拿下来，汪冉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汪冉破天荒的主动问章鸣硕：“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
“认识你的时候。”
“初二？”
章鸣硕看着汪冉，认真的说：“你可以理解为，认识你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喜欢男生。”
“……”
又沉默了一会儿，汪冉强忍住内心的羞涩，开口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特别强烈，无法控制的那种。”章鸣硕诚恳的说。
汪冉的脸又变成了红灯笼。
章鸣硕被他那强装镇定的样子，吸引的想伸手抚摸他的脸，但他克制住了。
汪冉再一次努力抚平了内心的涟漪后，郑重的说：“我不会给你想要的答案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
“你不能等我。”
“我只是在过我自己的生活。”
汪冉一愣：“章鸣硕，你永远是我最珍贵的朋友，永远不想见你的话我说不出口，但这并不代表其它意思，懂吗？”
章鸣硕愣了下神，但很快目光柔和且坚定的点了点头：“放心，我懂得。”
汪冉伸手，拍了拍章鸣硕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