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入梦（一）
颜霜又一次回到了那个长廊，来来往往的人变多了不少。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出来的，或者说他是怎么通关那个副本的。
【靠关系。】
【啊？】
系统没有再说话，不过颜霜知道自己确实是运气不错，但之后未必能这样。
颜霜想着有些心烦。
不过……
【系统，我听方瑾欢的意思，有很多人都去过那个副本，但是这个不是是有过解除才会引起执念的共鸣，才能去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不止这一个途径。】
【嗯？】
【我只是其中一种通道，还有别的通道可以去。】
颜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他继续朝前面走去。
这一次是很多，颜霜看着眼前一大堆跳动的光碟。
【这是……】
颜霜还没有问完，觉得头重脚轻，一下子支撑不住，往后倒去，即将落地的一瞬，他被吸进了光碟。
而系统在那一瞬变成了乱码。
——————
谢家的别墅是建在锦城的郊区的，这儿少有人来。当时的开发商就是瞧中了这儿的清净，便在这里建了别墅群。
这是颜霜被接回颜家的第五天，是他来到这个副本的第十天。
他这次扮演的角色是一个被抱错的大少爷，幼时被一个道士从溪水边捡回去。
在十天之前，颜霜取代原本的这个大少爷，在学校老老实实呆了五天。
五点前，他考完试从学校大门跨出来。
然后他在校门口被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士拦下来，紧接着，男士打开身旁的帕拉梅拉车门，引下来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其中那位夫人见到她，便情绪失控地扑向他，而情绪稍微稳定一点的丈夫则是伸手想要摸一摸颜霜的头。还没等颜霜想清楚，那位衣着得体的男士便嘶哑着喊了声儿子。
这个角色的身世便是升级版的玛丽苏小说。
不仅有标配的抱错孩子戏码，抱走他的那对夫妇还在不久后欠下巨额债务，走投无路之下想带着孩子一起投江自杀。
但大概是最后对子女的爱，那对夫妇最终没能狠下心抱着孩子跳江，而是把孩子放在了旁边，他们自己则自杀了。
颜霜最后被一个道士循着哭声找到，道士心疼她，便把他带回了道观。
而颜衍夫妇本来以为儿子会难以置信，或许还会用很长一段时间和儿子联络感情，儿子才会慢慢接受他们。
但颜霜在接过谢衍夫妇手里的dna鉴定书后，略微思索，就答应了和他们回去。
毕竟，他的系统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出现，他代替这个人在这里读了几天书，最开始以为剧情会发生在校园里，但一直平平淡淡的。
而且这个角色并没有什么钱，他马上就要交不起学费了。
当然，他现在不用担心学费问题了。
在征求他意见之后，颜衍夫妇决定把他转到自己原先养子的学校——这里最好的私立贵族学校。
因为那位假少爷的父母都已经去世，所以颜衍夫妇决定继续养育颜奕。颜衍夫妇本来还以为他们的亲生儿子会有所异议，但颜霜听完颜衍夫妇的决定便点头答应了。
他和颜衍夫妇还没有相处几天，自然也没有什么感情，对于颜衍夫妇的决定，他自认为无权置喙。更何况他那天答应颜衍夫妇回家答应得那么痛快，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闻到了颜衍夫妇身上有很浓郁的不详气息，这好像是这个角色的能力，可以嗅到其他人身上的厄运气息。
果然从他回到这里，他每晚都在做着同一个噩梦。
颜霜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伸手摸手机，打开开机键，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四十。他这五天，每晚惊醒，都是在这个时间。
在梦里，他附身在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身上，躺在一间单人病房里，全身上下都是针扎似的疼痛，他的意识很清醒，但是他动不了，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孤单地躺在那间单人病房里，来看他的只有医生和护士。
他的病房唯一热闹起来的时候，就是——她死去之时……
整整五日，颜霜躺在这间房子里，都重复做着这同一个梦，不断经历在痛苦与孤独中逝去的感觉，梦里老头的容貌越来越清晰，就像在重新活过来。
颜霜知道这大概就是这个副本的主线，但是他最近非常不安，不仅是因为这接连五天的噩梦，还有迟迟未见的系统。
系统的存在是他重新找到顾恩生的连接。
颜霜坐在床边很久，想了很久，打开时钟软件，把闹钟调到凌晨三点三十九分，这不知道的什么玩意儿不是想让他每天凌晨三点四十起床吗？他倒想知道，明天他提前醒来，这东西会如何应对。
设置完闹钟，颜霜把手机放下，躺下去，翻了个身，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旁边的手机屏幕上则浮现出一张怨毒的人脸，苍老而又扭曲，眼珠缓慢地转着，最后偏向颜霜的方向，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像是在说“把身体给我”。
下一刻，颜霜偏了下头，手臂从枕头旁放下来，“pia”地一下把手机打下了床。
第二日颜霜早早就起了床，或许是按照剧情的设置，他的亲身父母昨天和他认真说了今天要去参加一位合作伙伴父亲的葬礼。
颜霜走进衣橱间，从里面挑了一件颇为周正的黑西装，然后坐在镜子前，戴了个领结，又把他妈妈昨晚送来的白花戴上。
颜霜住的房间是颜衍夫妇得知颜霜存在后，立刻让人置办了一堆常用品。这栋房子里只有一个保姆，因为颜衍和张亦秋很少来锦城，这次也是得知颜霜的事情后，匆匆忙忙赶来，身边也没带多少人。
颜霜从自己房间出去，扶着一旁的扶梯走去一楼的客厅。
“这顾家做的也是颇为不体面了！就算生前龌蹉多，但毕竟是血缘父亲，这顾景仪就这么草草地置办后事，外人看了也未免笑话吧！”张亦秋声音细细软软的，对着颜衍说道。
颜衍坐在沙发上，手上摊着一张报纸，听到张亦秋这话，也没什么动作，继续读着报纸，半晌，冒出一句，“你那是不知道这老头子年轻时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顾景仪肯给她置办丧事都算不错了。所以啊，报应这事儿……”说着顿了顿，又接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少时风光还真不一定白发亦风光。”
颜霜站在扶梯上没动，静静听着颜衍夫妇的对话，他发现在谢衍夫妇提到顾家那位老太太时，那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更深了。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这很可能是剧情关键的一些点。
等到颜衍夫妇说完这事儿，开始换话题时，颜霜才不紧不慢地下去。
张亦秋见着她，从摇椅上起来，抱了一下颜霜，又拉着颜霜的手，仔仔细细地看颜霜今天穿这一身，眉眼里是掩不住的温柔，“不愧是我亲儿子，这样子就和我年轻时候一样俊。”
颜霜这几天也摸到了张亦秋的一些性子，对于亲近的人，他这个妈妈就特别喜欢用拥抱、贴面吻来表达亲切感。
和他的妈妈很像……
颜衍在一旁坐着，看着母子俩沟通，眼里带着几分笑意，然后故作严肃地咳嗽一声，说道：“先别说了，吃饭！等会儿还要去顾家那边呢，有什么话以后多的是时间说。”
待用过早饭，颜霜便跟着颜衍夫妇坐上了那天他们来找颜时的那辆帕拉梅拉，司机是那天拦他的男士。
张亦秋把颜霜带到了后座，细细地和他说去了顾家后的注意事项。最后又添了一句，“其实也没必要太过小心，这顾家也就是走个过场，真要说起来，他们家说不定还恨不得办喜事呢。”
张亦秋说完这话，整个车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了，冻得人发抖。
“这天气真是的，说变就变，这都四月了，还这么冷。”
颜霜听着张亦秋的小声抱怨，没说话，双手搭在腿上，眼睛望着前面出神。
【这当然不对劲儿，这是厉鬼听到活人对它的不屑之后，难以抑制的恨。】
“系统？”颜霜眼睛一下子亮了。
不过系统没有回颜霜的话，反而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能够干扰现实天气的，还能入梦一个和它本身死亡无关的活人，这道行未免高了点，怎么想也不是一个才死去几天的鬼可以做到的。】
【啊？】
【你不用想通，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卷进这种游戏。】
想不通干脆不想，颜霜换了个姿势，侧着身子靠在软垫上闭目休息，反正到了顾家或许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了。
而且……顾……
【欢迎来到角色扮演游戏】
【宿主的门票为：无法摆脱的死亡】
你获得角色卡：被抱错多年的真少爷
角色等级：炮灰
【你被抱错了很多年，一朝被认回，你以为自己过上了富裕的少爷生活，但厄运也追随你而来。】
【你每晚都会惊醒，你梦里总是出现一个老人，他的形象越来越清晰，离你的床越来越近。】
【每晚，他都在往前走，当他走到你床上时，你还会活着吗？】
【你真的被鬼盯上了】
【不过从小生活在道馆的你，似乎也有一些特殊能力，比如可以嗅到厄运气息的鼻子，或许你可以避开厄运】
【并且，作为我姗姗来迟的补偿，或许在本局，你会拥有无法想象的助力，所有人都在帮助你。】
你的任务是：
1保持人设，不ooc
2活下去
颜霜抓住关键词。
【补偿？】
【是，无人可以抵御的魅力。】
颜霜的笑容僵在脸上。
颜衍他们到顾家时，正值午时。顾毅清的葬礼是在顾家家中举行的，顾家的房子很大，外面是一座大花园。
顾家门口摆着花圈、挽联等，但东西并不多，就像是张亦秋说的那样，顾家更像是不得已做个样子，真心实在没几分。
花圈旁边站着一个高瘦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穿着白色西装，胸前别了一朵白花。少年瞧见颜衍他们到来后，快步走过来，对着颜衍喊了一声“谢世叔”。
颜衍应了一声，顺口问道：“恩生现在还在群英中学吗？”
顾恩生摸了摸头，说了声对，又把目光转向了颜霜，“这位……这位就是……”
顾恩生话还没说完，颜衍便帮他补了后半句话，“这是我儿子，颜霜，马上也要转到群英中学了！”
颜霜听到顾恩生的名字，一下子被惊到，半天每没过神。
怎么会？
顾恩生又搭话道：“颜霜弟弟和亦秋叔母长得很像诶。”
他之前就听说过颜衍这段时间在找出生就丢了的亲生儿子，因为他和颜衍家的那位假少爷在一个班上课，对于这件事知道的比较清楚。
只是，这位颜家的真少爷倒是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他本来以为这位真少爷在道观里长大，小时候还在县里上学，多多少少会有点小家子气，但这一见面，却是颇有点清贵。
颜霜按捺下心里的激动，他能看出来顾恩生根本没有之前的记忆。
而且这就是顾恩生十六七的样子，变小了。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客厅，顾恩生告罪一声，“世叔你们先在这儿坐着，吃茶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外面了。”
颜霜自己找了个位置坐着，开始思考着这一路过来看到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这顾家确确实实就只是走个过场，刚刚送他们进来的顾恩生，在这个副本是已逝老头子的亲孙子，但神情完完全全没有一点悲伤，就像是对待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应酬而已。
只是……颜霜余光突然瞄到了案桌上摆着一张小小的全家福，全家福的中间，是一个拄拐的老爷爷，表情严肃。
问题就在于，这个老爷爷和每晚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位老头长得一模一样。
突然，照片里的老爷爷咧开了嘴，眼睛死死地盯着颜霜，露出了一个扭曲的微笑。
颜霜看着照片的异状，吓得往后退，恰巧这时顾家的另一个人走过来。
看着颜霜这副样子，试图去扶住颜霜，但脚底打滑，一下子往前扑，恰好扫到了那张全家福。
相框掉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那个人试图站稳又正好踩在了照片上。
颜霜看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是那个老人脸上。
“这是之前的一张全家福。”
颜霜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便寻声望去。
是一个中年男子，长相儒雅，他看到颜霜转过来，又亲切问道：“这就是颜霜吧。”
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
颜霜放下手中的照片，说道：“是的，叔叔。”
这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那位顾家老爷爷的儿子，在那张照片里，他站在老太太的旁边。
说实话，那张照片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虽然是拍全家福，但照片中的所有人都表情冷漠，感觉互相感情都很疏离。
不过，颜霜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回了座位。
而顾尧已经和谢衍聊上了，顾尧从茶桌上拿出茶具，一一摆开，给谢衍沏了一杯茶，开始聊生意上的事儿。
颜霜坐在那里，认真思考顾家和每晚入她的梦的那位到底有什么联系，那位厉鬼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顾家死去的那位老爷爷，但有趣的是，谢家充满了怨气，而顾家反而十分正常，甚至连那位老爷爷的气息都很少。
颜霜他们在会客厅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又进来了一些人，但不多，只有十几个，可以由此看出这场葬礼的规模确实不大。
待人齐之后，顾尧就把他们带到了祠堂。
祠堂也是新布置的，前身应该是杂物间，那老人的灵柩就停放在这儿。
颜霜跟着顾尧走了进去，入目便是祠堂中间的灵柩，灵柩前跪着刚刚在外面接他们的顾恩生。
按照辈分这顾家老爷爷是这儿所有人的长辈，于是所有人进来后都进行了祭拜。
颜霜注意到有一个女生故意走前了几步，用手碰了一下灵柩，然后惊疑不定地向后退了几步。
颜霜收回目光时正好对上了顾恩生的眼睛。
顾恩生不再像刚刚在门口遇见那样有礼、阳光，而是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颜霜心里堵得不行，算是最亲的人站在他身边，那个人却根本不记得他。
颜霜偏过头，调整好心态，移开眼睛，仿照刚刚那些人做的那样，向灵牌祭拜。
祭拜完后，顾尧留他们吃了一顿饭，而火化、下葬则交给了殡仪馆的人打理。
他们明日还得来一次，明日下葬。
等到要走，顾恩生不知道为什么出来了。
“以后可能就是同学了，可以加个微信吗？”顾恩生问他。
颜霜心里那些怨气一下子消了，“好。”
吃过饭后，颜霜就跟着颜衍夫妇上车回去，车子开的摇摇晃晃，颜霜躺在后面的座椅上，眯眼小憩了一会儿。
又是梦……
梦里的他再次被推进了手术室，他身体不能动，但是可以听到其他人说话。外面站着的时另一个病房的病人，那个病人正在和前来探望他的亲人小声说道：“这手术室里的就是那个顾家的老爷子，能想出去母留子的法子，总是会得报应的，我看他，现在呐，怕是比他儿媳妇当时还惨。”
按照医院手术室的隔音墙的效果，那老人应该是什么都听不到的，但他现在不仅清清楚楚听到，还看到了。
这是弥留之时的灵魂出窍吗？
“霜霜！”颜衍把颜霜摇醒。
“爸。”
“我们往回走，顾尧那边少了些人，我们算去凑个数。”
“啊？”颜霜没有懂他的意思。
“我们去守夜，明天起灵。”
颜霜手指指甲嵌进肉里，这样吗？他觉得在自己刚刚睡着的时间里，发生了有些可能他难以想象的事。
颜衍和顾家只是普通的商业关系，怎么会，怎么会愿意去帮忙守灵呢？
这不算什么好事儿，甚至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有些晦气吧，并且刚刚在顾家，他爸爸似乎都没有这种想法。
“叮。”
颜霜打开微信，发消息的是刚刚加上的顾恩生。
顾恩生：你是叫颜霜，对吗？
颜霜：怎么了？
那边传来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墓碑。
只是，墓主人是“颜霜”。
一瞬间，颜霜觉得心脏漏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