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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分离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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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

    在夜半无人的宽阔道路上,一辆没有低调纯黑的轿车突然在马路中间横停了下来,车轮溅起了地上积水在橘黄路灯下闪着半圈的光辉。

    副驾那边先伸出了一段修长的小腿,一脚踩碎了地上的黄叶,叶面一下就破碎荡开。露出侧面半张白得反光的脸,雨水飘落上去密密麻麻结了一层光晕之色,下巴紧绷着,面色越发苍白,浅栗色的长风衣下车的时候卷蹭了一圈水渍,荡在膝怀处。

    “砰!”车门被狠狠甩上,然后很安静,车没有离开,像融入黑暗中。

    余尽欢一言不发,耳侧的几缕头发被风雨打得凌乱摇晃,纠结成一片光影落在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脊背忽然挺直,整张脸也露了出来,精致妩媚的五官糅合在长睫下的纯净眸光,少了几分攻击性的妖媚之气,眸底细细碎碎的光更像是一只抛在路边的幼猫,卷翘的睫毛被细雨凝结了一个小水珠挂在眼尾处,似海妖敛藏起来的宝珠。系扎在腰间的长带被攥在手指,手指有颤颤的抖意,却还是步步生风的离那辆车越来越远,远到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b市已经下了连续半个月的月,如细毛如银针,落下来扎入皮肤让余尽欢觉得渗到了心脏处一抽一抽的疼,夜里的静谧除了叶片滴雨声,脑袋里却是要喊破叫嚣似的嘈杂。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秦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甚至在车内的暖气下还夹带着一丝冰霜,碎冰扎得余尽欢整个人愣住了。

    余尽欢看着那张侧脸,余光注视着他放在方向盘的手,他另一只手虚搭在窗沿,手指抵着太阳穴,以往冷傲不羁的双眼没有分一丝视线给旁边的女人,直视前方像是认真数砸窗面上的雨珠,黑色定制衬衫领口一丝不苟的系扣到顶,整个人看起来禁欲又危险。

    两年,在一起两年这是秦末第一次主动驾车送余尽欢回家。

    那一刻余尽欢忽然想到一句话“爱到分离才相遇”。

    成年人之间话总是不需说尽,也不会有太多个为什么需要解答,余尽欢给自己最后的体面就是潇洒转身离开,连剩下的路程都不想再跟秦末在一个车上。

    呸,宁愿自己把雨淋满头也不要做给木头桩子浇水的花洒了。

    不知道车道上的车是什么时候离开,余尽欢没有回家,因为那算不上自己的家,是秦爷爷安排的能跟秦末共处一室一院的一栋小别院。

    “嘟嘟嘟嘟”

    “喂,尽欢,这你怎么打电话了”在一阵等待中宁舒儿的声音终于传来,电话里听得半清不出,但是不影响余尽欢听到背景蹦迪的嘈杂音乐,缓了会宁舒儿估计走出了闹区才又有接着说道“想跟我一起睡了?你知道我这边多少帅哥吗”。

    “不是你的菜就赶紧来接我一起回去”听着宁舒儿没心没肺的调子,余尽欢的心脏才又恢复了跳动,声音却是颤抖着带着些鼻音,冷的。

    宁舒儿打车过来的时候看到余尽欢的时候吓了一跳,什么都没敢问就扯着上了后座。

    “师傅,到晟景苑,再把空调开高一点”宁舒儿边说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余尽欢身上。

    余尽欢抿着嘴,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了紧衣服。

    晟景苑的公寓是大学实习时候跟余舒儿一起买的,约定好这样的秘密基地一起疯一起笑,却在刚进屋一靠沙发上眼泪就下来了。

    宁舒儿吓慌了,手忙脚乱的扯翻了纸巾最后又只能一把将我抱紧了,急急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尽欢,谁欺负你了?是不是秦末?”

    “秦末就是个狗东西,能做什么人事,我现在就打电话过去骂他!”

    宁舒儿刚拿起手机就被秦尽欢的手给拦下了,手上全是凉意,只能将余尽欢边拉起身边哄着让她先去泡个澡,有什么待会再说。

    听到浴室关门声,宁舒儿在客厅走圈圈着嘀嘀咕咕“怎么办怎么办”,手上拿着手机来来回回打开又摁掉打开又摁掉

    半个多小时浴室的水声才停了下来,宁舒儿忙得凑边上问“尽欢,浴袍拿了吗?出来我给你吹头发”

    余尽欢看着镜子里染满水汽的脸,身体恢复了热热烫烫的暖意,连带着颊腮上透出点粉意,趁得眼尾的红更甚,听着门外的声音,嘴角沟起了微微弧度,长呼了一口气,才回道&34;我想吃你煮的方便面,我自己吹头发就行&34;

    宁舒儿听到有回应心才落了大半下来,大学四年,宁舒儿也只会煮这一个了,不多问就去厨房,打鸡蛋的力度像是要把谁的头给敲下来。

    余尽欢上一次掉眼泪还是两年前,在她爷爷的葬礼上,那天也是下雨,一把把黑伞都罩不住余尽欢消沉又尽量挺直的背,她以为在那天之后就没有可以让她流泪的了。

    余尽欢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上,双臂抱着腿,将下颌搁在膝盖上,看着宁舒儿将面摆在茶几上,忽然开口“木头桩子说跟我结束了”。

    “啪嗒”筷子掉了一只在桌子上。

    宁舒儿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嘴上声音一下子拔高,将屋子里的安静赶走了一半,哈了一声“哈哈哈哈哈尽欢,这是你说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但是面上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容来。

    余尽欢看了她一眼,坐到地毯,拿起桌上掉的筷子吸入了一口面,一口就滚烫到胃里,面碗升腾的蒸汽让宁舒儿看不清她的表情。

    宁舒儿耐不住了,像是冰雹砸中的茄子,摇摇晃晃的去酒柜开了瓶红酒,拿着两杯子坐下就先给自己灌进去了一大杯。

    “呸!秦末提的?他这狗东西是没给自己装gps吧怎么一点不清楚自己的定位啊?就他木头桩子那样,线下也是颗老木头了,咱们不稀罕,我把我公司的小鲜肉优先给你选秀…”宁舒儿边骂边将另一杯红酒推到余尽欢手边,大大的小狗眼盯着余尽欢看。

    “你说说这两年,要不是看在他爷爷的份上,他凭什么啊?!”

    “每周末你都陪着他回老宅,可是逢年过节别说什么礼物了,连空气在你生日的时间都是个西北风!”

    “不说远的,就说上回,你生日!秦末竟然还带着女明星出席酒会,整个圈子都炸了你还搁家里煮了一桌菜”

    “狗东西狗东西!呸!!烂木头老木头!”

    宁舒儿一通骂骂咧咧,整张包子脸脸气得通红,还跳脚起来一手举着红酒杯一手猛锤沙发上的兔子抱枕,锤得她高扎的丸子头一跳一跳的。

    余尽欢听着宁舒儿的骂,拿起手边的红酒,跟宁舒儿的杯子碰了一下就直接干掉了杯中酒,然后又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宁舒儿看着她这架势,整个人就泄下气来了,抿着嘴不出声了,看着余尽欢等她开口。

    余尽欢低眸看着杯中的红酒,卷翘的睫毛抖动了一下,低低说了句“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我的一见钟情并不会日久生情,木头桩子连钻木取火都生不起火…”

    她的唇峰染上红酒像是沁出的血液,使整张脸都妖媚了起来,微阖的双眼透着一股风情,高脚杯在她纤长的手指转出了花,半湿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背后,像海藻一样妖娆纠缠在肩窝手臂和腰窝上,罩衫滑落的位置露出隐隐瓷白欲语还休状勾人。

    抬起眼睛跟宁舒儿四目相对,眼神像是极夜里的满空星辰,干净纯粹得一下子将宁舒儿的晃神拉了回来,宁舒儿心里暗骂一句“妖精”,把杯子的酒又一口喝光了。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余尽欢喝了酒之后微带娇气的嗓音说“就让我难过一晚上就好了,他那样的干柴没有我这样的烈火他就干着吧!”

    宁舒儿一听笑出声,站起身又去酒柜抱着两瓶红酒回来,两人一起坐地毯上,肩靠着肩,一杯接着一杯,谁都没有再提那个名字。

    两年,余尽欢从23岁迈到了25岁,而宁舒儿和余尽欢在一起六年,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今晚是为数不多的宁舒儿话少的一个晚上,很多话到了嘴边又被她自个灌了红酒把自个堵了回去,然后慢慢的眼神开始朦胧还带着醉意,嘴里只会嘟囔着“尽欢,尽欢,开心一点”。

    余尽欢的酒量其实很好,但是很少喝酒,酒精麻醉之后就只剩危险了,她看着宁舒儿摇头晃脑醉意上头的样子把她扶上沙发躺好,帮她盖严实了毯子之后余尽欢才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

    “呵”

    余尽欢随手把手机甩了一边,像是说服自己“早该想到的,何必自作多情,秦末都说了结束又怎么会有只言片语…”

    红酒瓶空了一瓶又一瓶,余尽欢的脑中却越来越清醒,看到满桌凌乱又感觉自己太没出息,撑着站起来收拾打扫干净完又在锅里蒸了一份山药粥,回到沙发旁落地窗边透进一丝丝金黄的光晖。

    连绵细雨半月的b市在这样的深秋竟然亮了半边太阳,明媚的光像是嘲笑余尽欢昨晚的狼狈,在她被丢弃了之后连天空都是洗净般万里蓝空。

    “叮叮叮……”余尽欢还没找到手机摁掉,宁舒儿就动弹半眯着眼手胡乱摸到手机就接通了。

    “喂”宁舒儿浓浓的鼻音,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声噼里啪啦的一顿说,也不管有没有回应,估计也是习惯宁舒儿这副德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待会会提前去的,别催了,还有两个多少小时呢,挂了!”宁舒儿没给那边回应讲完就挂断,眯着的眼睛转溜了一圈才聚焦在余尽欢身上,然后一副要死不活的开始喊“欢啊欢啊~来帮帮我~”

    余尽欢走过去用手扒开她眼睛帮她撑开等她眼里聚焦出她的影子才说“去洗洗吧,给你蒸了粥,弄完估计差不多可以喝了,暖暖胃了你再出去”。

    宁舒儿没骨头样扒拉在余尽欢身上,嘟囔着“我不想出门,我想在家,我不想动,你是不是没睡呀,再跟我一起睡一会吧”

    余尽欢不吭声,抽出一只手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怼宁舒儿脸上。

    “啊!!!什么鬼!余尽欢你不讲武德!”宁舒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跑进浴室。

    听着浴室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余尽欢笑得一脸狐狸,暗暗想着果然这一招百用百灵,心情畅快的去冰箱打算再装点泡菜出来。

    宁舒儿收拾一番出来看到余尽欢没有半分昨晚的样子,整个人比之前更透了些慵懒恣意,不由呼了一口气,大剌剌的坐下后端起碗就开吃,嘴巴也不停“好吃好吃,欢啊欢,你去睡会吧,晚点我来接你吃饭,咱们出去吃,带你吃好玩好”。

    余尽欢睥了一眼又给她又添了小半碗,漫不经心的说“你忙你的,别把你那娱乐公司给玩砸了”。

    宁舒儿心底还是不放心想多陪着余尽欢,还没开口手机又响了,接通直接回了一句“我自己过去不用你们接了,我要出门了别说了!”挂断。

    最后还是余尽欢推着她塞了车钥匙之后赶出了门,伴着她高跟鞋声音传来“欢啊你要睡觉等我电话,我很快的!”

    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余尽欢终于脱力一般靠进沙发里,把手机找了出来看看时间早上7:45,手紧了紧又松开了,脑子又浮现往常每日自己早起下厨做好早餐在餐桌等着能跟秦末碰面的小局促,而最后每次都是他下楼点了下头就直接出门了,不知道是冲着张妈点头还是自己,余尽欢硬生生的把这微小的动作都当作欣喜装满了那两年的生活,觉得总有一天能得到更多。

    龙湾院是秦末和余尽欢这两年的居所,这个小别院连同张妈都是秦爷爷安排的,熬到9点半之后余尽欢才从沙发起来换了一套素雅的衣服打算过去收拾东西。

    那边余尽欢的东西很少,只是结束了就没必要留下痕迹了。

    余尽欢其实是个干净利落甚至有点狠情的人,但是余尽欢的20岁遇上秦末,陷入患得患失,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无数设想的情绪中不断拉扯。

    毕竟两年都没把木头桩子雕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又在车里发呆了半天余尽欢才熄火往龙湾院的墅区走,余尽欢开的是宁舒儿的车,都说女人包治百病,而她爱买车多过买包,美名其曰开在路上看她车的比看她脸的多,能上她车的都能拉进她的娱乐公司。

    “少夫人你回来了,不凑巧,少爷刚出发去机场,说这几天都在国外”张妈在院子浇花一眼就看到了院门处的余尽欢,热情的唤她“中午想吃什么,待会我给你弄,补补,看你脸色白了点”。

    余尽欢听到第一句的时候面部僵了一下,原来他出国了,特意错开的时间就忽然成了个笑话。

    张妈已经拿好拖鞋站在玄关处,余尽欢心里一下就酸胀了,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往里走抱着张妈的手臂撒娇“张妈~不用,我这是给我朋友试妆呢,她最近那边有点忙,所以我回来收拾点东西搬过去跟她住一块”

    其他的余尽欢开不了口,整个龙湾院也就是贪恋张妈这一点温情了,对了,还有在院子种的那几颗桂花树余尽欢也舍不得,就是不懂能不能挪走。

    担心张妈问更多,余尽欢快步就往二楼走,直到进入卧室关上门整个人才松一口气。

    打开衣柜,自己的衣服很少,挂满的都是秦爷爷每月安排人送来的,而那些衣服也只有每周末陪秦末回老宅吃饭才会穿,找了个箱子一股脑连带着衣架全丢进去了。

    刚住进来收拾的时候各种小心翼翼的摆放,怀揣着萌动的爱意如燕雀筑巢般,而如今就是恨不得眼不见为净。余尽欢将一箱箱的东西打好了胶带之后才下楼,张妈没在屋子,省了打马虎眼的功夫,打了电话给物业垃圾清理的拿走之后,留下房屋钥匙便走了。

    开车回到晟景苑已经天幕初暗,给宁舒儿回了一条消息就关机睡觉了。

    一觉沉沉,余尽欢梦到了自己13岁的时候,那时候爷爷还在,爷爷种了13年的桃树也还在,硕果累累的树下余尽欢跟着余同甫一起翻看典籍,桌面还摆放着烧着银丝炭的小炉,石臼,小铁铲,棕扫,绵纸,石膏等。

    那是余尽欢觉得最苦累的几年,如今在梦里却希望梦不要醒来。

    梦境一转,倒映在草坪上是余尽欢陪着爷爷在秦州总医院散步的影子,爷爷的背越发瘦峭佝偻,由于脑肿瘤的不断化疗头上早已没有了余尽欢扎的小辫子,渔夫帽的帽檐挡着春色午时的光,走到草坪中间最大的那颗菩提树下,上面的红绸丝带随风飘扬,余尽欢将石桌的叶子拨开才将棋盘摆了上去,每日没有课的时间她都来陪着余同甫,内心只希望能陪得更久一点。

    余尽欢和秦末的初遇就是在这个时候,微风不燥,那天秦末穿着一件白衬衫,连袖口都精致到掐着袖扣,金属的反光带着一丝冷意,使整张脸更加的桀骜冷峻。

    “不好惹”这是余尽欢对秦末的第一印象。

    可是他后背的阳光趁着白衣男子如天神般傲视天地又怜悯众生,背光的轮廓修长高大沉稳,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旋涡的锐利眸子一下子就把余尽欢给勾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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