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翻车
少年的坐姿无论是在地上跟在树上，姿势都很随意，他左腿微微盘着，右腿弓起，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膝头，偏头过来看着林江晚。
林江晚因为他不带掩饰的注视微微皱眉，露出十分苦恼的神色。
实际上她很不喜欢这种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被人围观的感觉。
但一文钱难到英雄汉，谁让她如今囊中羞涩，现在给了钱的就是爸爸。她也不好意思说些人家什么，只能尽力地忽视这种奇怪的感觉。
沉默在她们两个身上蔓延，透过树叶的线缝透过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林江晚身上，林江晚往没被阳光晒到的周子彦的方向挪了半个身位。
这好像是给了他一个示好的讯号，周子彦看着变得很近的距离，挑起半边眉。
大概是觉得两个人光坐着不说话太过安静，坐在林江晚身边的周子彦调整了好多次坐姿，最后实在是被无聊给打败了。
周子彦张了张口，看着神情专心致志的林江晚，试图跟她搭话。
“……那个，”周子彦欲言又止。
“唔，怎么了？”林江晚还以为甲方爸爸是哪里不满意，立刻问道。
“……这东西，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周子彦转了转手里的花朵，挑眉看向她，如鸦翅般的眼睫漫不经心地垂着，好似是在跟林江晚唠着家常。
林江晚听到对方问的问题，一心顾着粘树叶的手指微微顿住，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看向周子彦的目光里满是打量的意味。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怎么会有人会蠢到去问别人靠着吃饭的手艺啊，林江晚有点无语。
她微微抿唇，转头看向对方这张原本俊秀的脸由于消瘦而显得有些刻薄的面容，也正是因为这个，从而导致他的颜值大打折扣。
其实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优秀的基因的。
不好看的崽崽不要丢，养养就好了，林江晚看着他略显凹陷的脸颊，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想法，但这个火苗刚刚萌生，很快就给她给掐灭了。
算了，自己都养不起，还想什么去养别人的事情呢，林江晚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继续埋头捡着银杏叶。
周子彦的嘴角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睛也是微微弯着，但看起来像镶嵌了一张假面，偏生他自己毫无察觉，自认为自己的表情无懈可击。
见林江晚把注意力又转移回去了，他也轻轻笑着，歪头看着林江晚的动作，故作纯真地问道。“……这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林江晚直接死鱼眼瞪着他，索性连叶子都不捡了，这人花钱不仅要买她的花，还要买陪聊。
她小巧的嘴巴不甚高兴地翘了起来，没想到这人居然恶人先告状。
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
林江晚一贯都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性子，自己身上除了小助手的存在，其他的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刚刚制作的过程都被周子彦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这也不算什么难以复刻的手艺，林江晚觉得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林江晚还是一字一句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十分认真道。“这并不是我的原创，做这个花是因为我之前有看过类似的，”
女孩清脆的声音像是初春的微风拂过，带着满满的生机与活力。
周子彦听到她这句话时，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原本沁着笑意的眼神微冷，“……类似的么，”
林江晚静静地抬起眼睛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肯定地冲他点头。
“……那会是在哪里见过的呢，”他低声地问着，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
周子彦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但每个字都敲在了林江晚的心上，她又从对方未尽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面色隐约动容。
出于礼貌，林江晚说话的时候一贯都喜欢注视着别人的眼睛，此刻撞进周子彦不带感情的眼底，狭长的眼眸里流淌着诡谲的光芒。
林江晚只觉得遍体生寒，那一瞬间像是被什么毒蛇缠上似的，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角儿。
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将自己的窥探和好奇隐藏在听上去很普通的对话里。
林江晚心里的警钟被高高敲响，连带着小助手也开始发出危险发言道。“怕什么，你拿了钱就跑，管他是什么人呢，”
说起来也很有道理，林江晚跟小助手的想法瞬间不谋而合，这钱进了她的口袋当然不能吐出来。
毕竟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比没钱更可怕的了，林江晚恶从胆边生，靠着自己身上还有个金手指，迅速把心态调整了回来。
二十文，也就是二十块呢。
她淡然地继续低头，赶着把剩的这朵银杏花做完给自己这第一位顾客，争取拿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现在这二十块巨款对她来说很重要，别的什么东西都得往旁边稍稍。
林江晚立刻抛开别的念头不提，小心翼翼地做好最后的封层，等着白乳胶差不多都干了之后，这才满意地递给周子彦。“喏，做完了，”
周子彦接过，把原本算好的钱一个不落地给她，林江晚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报酬。
她拿在手里，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认真地端详起来，说起来，除了以前见过的那种殉葬的钱币，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钱币。
其实二十文拿在手里并没有什么分量，每一个铜钱摸起来都很薄，但总算是有了一笔收入，林江晚的脸上带上了真心的笑意。
小助手也很为她感到高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道。“这样宿主就可以购买新的东西啦，确定要兑换成人民币吗？”
小助手的一切操作都要基于宿主的认可才能进行，所以它走流程，照例询问道。
“这次先不用，”林江晚心里还有自己的计量，直接拒绝了小助手的提议。
她打算先把这个钱拿给林濯缨跟沅娘，虽然这钱并不多，但好歹算是跟她们证明自己有赚钱的能力。
她并不想一直被别人当成小孩子。
林江晚兜里有了钱之后，心情也变得不错，现在她瞬间拥有了去拥抱世界的爱意，连带着看周子彦也顺眼起来了。
只是对方的眼神一直黏在自己身上，林江晚觉得奇怪，“你看我做什么，”
林江晚很疑惑地看他。
周子彦坦言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小脑袋瓜里还能有什么奇思妙想，”
……你以为自己的眼睛是x射线吗？林江晚简直无语，她发现自己跟这里的这些人完全不能自如的沟通，只能勉强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
“看样子有人来找你了，先走一步了，”周子彦耳力极好，还没等林江晚看清他的动作，下一秒，他一瞬间就跃上树梢，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那四朵银杏花，用空着的手跟她挥手道别。
“还有，你的花很漂亮……跟京里的很像，”周子彦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最后那一句话语被他掩盖在自己的舌尖之下。
林江晚根本就没听到他后面近乎呢喃自语的话，勉强只听清了前半句，刚想说那是你的花的冲动被她强行按捺下去。
看到周子彦在瞬间就消失不见，虽然是这层层叠叠的树叶也起到完美的掩盖踪迹的作用，同时也不由得在心里啧啧称奇。
只是她有些心里有点起疑，这人是不能见人还是怎么的？林江晚觉得很奇怪，但也不好干涉别人的想法，俗话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她还不想当那条猫。
她转头就看见林濯缨回来了。
林濯缨捡了一袋子的蘑菇，远远的就招呼着林江晚回去。“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今晚上给你做蘑菇汤，”
林江晚并不挑食，听到蘑菇汤也只是给了点面子的点头，捧场道。“好呀，”
她是属于那种特别好养活的类型，无论你让她吃什么都行。
林江晚把刚刚赚到的钱献宝似的全给她，“阿姐，看，”
“……你哪来的钱？”林濯缨的表情变得惊恐，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会去挖别人的墓了吧？”
林江晚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奇怪地问。“阿姐你在说什么啊，”
往墓地里放钱是一种习俗，林濯缨一开始也是不懂的，直到沅娘前年看到隔壁村去从军的邻居都回来了，这才接受自己丈夫战死的事情，强打着精神去做了林怀信的衣冠冢，还往里面放了钱，主要目的是收买阴间的阴官，像黑白无常等，以免受阴间的奴役之苦。
那个时候林濯缨也在场，所以清楚地记得这一点，所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林江晚的钱是靠挖别人墓来的了。
？？？
一不小心被当成法外狂徒的林江晚满脸问号，只觉得自己比六月飘雪的窦娥还冤。
林江晚颤着声，“阿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且不说道德方面的问题，她也没有那个胆子去做这种事情啊，林江晚只好把来龙去脉全跟她解释清楚，给自己自证清白。
林濯缨听了之后才把心安放回自己胸腔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抱歉小晚，阿姐不是故意怀疑你的，”
“没关系，”林江晚觉得说开了就好，并没有什么芥蒂，开始想着二十文钱可以买到什么东西，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能买的，“阿姐帮我把钱存着吧，”
小助手倒是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俩的脑洞完全清奇，跟常人的思维都不在一条线上。“怪不得这辈子能当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