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根深
流筝眼中闪过飞速湮灭的愉悦，这就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不枉她筹谋三年，在前朝和后宫多处布局，才将这祖孙二人分化至此。
虽是算计了寿康宫，可太皇太后也并不冤枉不是吗，流筝可没有要她给康熙下药。
其实她也只是推动了太皇太后的权力崩盘，但是后来的一切，可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流筝心里真是快活极了，太皇太后前世高高在上的面孔似乎也在她脑海中淡去了。
现在的她，能有个寿康宫住着，恐怕都算是不错了。
但是在康熙面前还是得装出一副相当震惊的样子：“臣妾也从未料想过太皇太后竟然会这么执着，行此惊人之举。”
康熙声音沉重，当时的暴怒一下子涌上心头，他怒斥道：
“朕虽然是寿康宫的儿孙，却也是大清的天子，她还真是借着孝道和恩情，对朕毫无尊敬之心。”
虽然不想和男人面对面，但是流筝知晓，现在是给寿康宫火上浇油的好时机。
流筝转过头来，忍着心中看到这张面孔的不悦，拿出了自己最温柔的声线安抚着眼前怒发冲冠的男人：
“万岁爷也别气坏了身子，太皇太后身为长辈，却对您毫无慈爱之心，自然也不配让万岁爷把她当作长辈看待。”
康熙没有回应，流筝却能隐隐看出康熙心中的决断。
方才都是愤怒，但是现在康熙想到的还有可以借机全部收回留在寿康宫手中的权柄了。
无论是什么屈辱，与顶尖的权势相比，康熙都知道如何去抉择。
所以这一次，寿康宫是真的再没有什么依仗了，权力还好说，最可怕的是失了圣心。
流筝能够看出他想要去和太皇太后谈判的心思了，自然是要放他走的：“臣妾有些累了，万岁爷请回吧。”
流筝的态度一下子又冷下来，只是康熙没有察觉到。
他俯身帮她掖好了被子，还愧疚地亲吻了流筝光洁白皙的额头。
“朕明日再来看你。”声音里全是温柔和宠溺。
女人只是翘气地转过身去，“不必了，臣妾明日要休息，这个月，不今岁一整年都要休息。”
“阿筝···”
康熙有意要再和她说两句，可是夺权一事宜早不宜晚，男人只是对着妻子的背影迟疑了几瞬息，便先行离去了。
阿筝耍的脾气，还可以明日再哄，然而寿康宫只能今晚处理。
康熙眉眼冷锐，然而迈出永寿宫的动作却十分的小心翼翼。
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低眉顺眼的竹月和兰香：“你们好生侍奉着娘娘，让她早些睡下，明日朕再派晏太医来诊脉。”
两人沉稳地应是，康熙大步走出永寿宫，坐上御辇之上，往寿康宫行去。
只是他仍不忘操心流筝忽冷忽热的情绪，心中百转千回，也只想出送东西这么一个讨好女人的方法。
想起昨日才进贡上来的西洋新奇物件中似乎有一个会发声的有趣玩意，倒是很适合送到永寿宫。
还有就是···昨日从江浙织造府送来的蜀锦苏绣，其中有一面顶好的绣扇，似乎绣的还是桃花。
念及此处，康熙伸出手，唤梁九功凑近：“明日将朕私库中的八音盒和春桃绣扇送到永寿宫，若是还有新奇的，你也挑拣出来送给娘娘。”
梁九功便是知晓了这是万岁爷又要讨好皇后娘娘了，只是娘娘见惯了好物件的，恐怕难以靠送礼打动吧。
康熙沉沉地注视着他：“那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梁九功猛地抬头，才发现自己不慎小声嘀咕出声了。
他只好赔笑：“万岁爷，奴才想着近日法喀侍卫不是成亲了吗？不妨请钮祜禄少夫人进宫来给娘娘瞧瞧。
也许娘娘见了家人，自然就开怀了。知道了是万岁爷的恩典，岂不是就不气万岁爷今日了。”
“你这奴才，倒还是真有些聪明的，便请钮祜禄夫人和小姐一道进宫。”
梁九功喜滋滋，难得还能被万岁爷夸一次，但是很快他又撇下了嘴角。
康熙斜睨着笑得像一朵菊花的脸，此刻他看梁九功简直是极度的不顺眼。
“但是你说错了一点，皇后并未生朕的气，只是吃醋了而已，说到底也是怪你没拉住朕，害得朕被误了名声，还被皇后误会了。”
梁九功眼神急速颤抖，心中无言以对，这不是赖万岁爷自己没长眼，怎么就怪到他头上了！
真是要冤死了。
不就是出了个没万岁爷那么馊的主意嘛，这就要被针对了。
可是奴才，不就是要为主子背锅的吗？
梁九功低头把欲加之罪全部应下：“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害万岁爷差点失身，都是奴才害皇后娘娘伤心···”
康熙皱起眉头，这话说得真是古怪极了。
“罢了，罢了，你退下吧。”
康熙揉了揉眉心，一想到迟些时候还要和太皇太后对峙，便十足的头痛。
虽然他此刻头痛欲裂，却还是得硬撑着身子。
康熙眼神坚定起来，若是错过了今日，让寿康宫逃过此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将其连根拔起。
太皇太后树大根深，关系网早已铺陈于大清四处，承担了不知多少贪官污吏的保护伞。
据康熙派出去的人查探出，在江南官场，暗暗流传着，只要是奉上十万雪花银，便可买到一个七品知县的官职。
而其他的各职务，皆有明码标价，卖爵鬻官已成不良之风。
而江南富庶之地，多的是攀附太皇太后这根大木的官员，就连堂堂朝廷的从二品巡抚都为寿康宫所驱使。
江南多有豪富和官员勾连，却连一丝的风声都传不进康熙的耳朵里。
俱是因为这些天价钱财大多进了寿康宫的腰包，太皇太后不说是一手遮天，但是只保下江南一地还是绰绰有余的。
寿康宫那远远超过份例的摆设，饮食也都是商人送上来的孝敬。
后宫则更是太皇太后的老巢，因着先帝和康熙都是年少登基，是以太皇太后管着紫禁城前后长逾十余载。
这也导致到了今时今日，寿康宫的人安插之深难以查证。
尽管自从康熙迎元后进宫以来七载，曾多次清查，换上重新小选而来的宫女，却也只是拔除了表面的枝叶，对于盘根老树来说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