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玉敏
康熙今日夜晚宿在了承乾宫,碍于表妹娇弱的身子,他从未孟浪过头,在承乾宫时向来早宿,只是将近三更时被梁九功闹醒了,就连初瑶也坐了起来。
“何事?”康熙皱着眉头,没有重要的事梁九功也不敢这么大胆,扰人清梦。
“启禀万岁爷,坤宁宫来人,说皇后娘娘不好了。”
!
康熙眉目一厉,动作迅速的从床上翻起来。
初瑶默默起身伺候着康熙穿衣,皇后病危,她身为妃嫔也要到坤宁宫去。
此时谁也没有心情说什么,两人都快速的整理好了自己,双双坐上轿辇快速地往坤宁宫赶。
康熙本是想要冲进内室的,却被守在门前的蒋嬷嬷拦住了。
“请万岁爷留步,皇后娘娘正在与昭妃娘娘说话,请您暂且等等。”
“什么?皇后和昭妃两人单独在里面?”康熙不可置信地反问,却在蒋嬷嬷的沉默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康熙皱起眉头,怎么也想不通,皇后临终了不应该找他吗?与昭妃说什么?
蒋嬷嬷沉默不语,她只遵照主子的命令。
初瑶皱起眉头,若有所思,看表哥急躁的样子,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表哥可知昭妃娘娘与皇后娘娘其实年少时十分亲近,两人并称“京城双姝”,只是入宫后才渐行渐远…”
康熙闻言一愣,没有人与他提过这一点。
皇后提到钮祜禄氏,从来都是打压的态度,而昭妃对皇后似乎也不甚尊敬,他倒是想过她们二人年少时应当认识,却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
康熙来不及想这二人如何闹翻的,却听殿中流筝高声呼喝:“来人,请万岁爷来,皇后娘娘还有话交代。”
康熙迫不及待进殿,初瑶眉目一动,往门边站了一些,布帘虽厚,总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康熙想象过许多,关于二人的密谈,但其中景象实在让他惊了一瞬,两人眼角边都是湿润的,倒是不像针锋相对的样子。
流筝将皇后牢牢地搂在怀里,皇后弱弱地依着她。康熙了解玉敏,若是她真心不愿,能犟地拼死命挣扎出来,显而易见,初瑶说的都是真话,她们真的有些旧情。
不过康熙现在顾不得追问,皇后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康熙清楚,她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
真到了这一刻,康熙不禁软了心,玉敏是他的结发元妻,三年的举案齐眉,到了要分别之际,康熙心中的愧疚和怜惜恨不得全都翻涌出来:
“玉敏,你还有何事交代,朕都会尽量满足的。”
玉敏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神智却是清明无比,远远不是往日的疯狂。
她瘦削的脸颊上不复往日的倔强,眼角留下两道泪痕,断断续续的说:“我放心不下…唯有保成,求万岁爷保全我的孩子…”
康熙愣了一下,紧握住皇后的手,点点头:“朕明白,保成是朕嫡子,待三年后,朕会立他为太子。”
玉敏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康熙最后笑了一下,她作为母亲并不称职,只能为自己的孩子做这么最后一件事了。
康熙有些狐疑地看着这相拥在一块的后妃二人,皇后竟然全然不担心昭妃吗,她若是坐上继后之位,那保成难道不是危险了。
哪怕是对着病体嶙峋的妻子,他也还是放不下心里的怀疑,忍不住出言询问:“皇后便没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吗?”
玉敏艰难的摇摇头,不想再看到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请···万岁爷···先出去,还有话···”
康熙皱起眉头,心里的犹疑更深,她们到底只是旧情还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流筝红着眼圈望来,眼中半分温度也没有,声音沙哑,却认真地不容人退却:“请万岁爷移步!”
康熙没有理由再强留在此,他不悦地点点头,掀开布帘出去了。
他叉着腰生闷气,整个后宫也就坤宁宫和永寿宫敢这么对他不敬,尤其是她昭妃,都多少次把他赶走了。
她到底认不认得清自己的地位啊,还只是个妃子,继后之位都还没登上呢。
初瑶早已听见了流筝那略带气怒的赶人,在康熙出来之前,就转身回了稍远的坐席上,端起茶盏,假装品茗。
看到康熙出来,她才起身迎上去,温温柔柔地擦去康熙头上的薄汗:“万岁爷歇歇,方才可真是急着了。”
康熙点点头,这才是后妃该有的样子,侍奉君主是最重要的事。
他沉浸在自己的琢磨中,没有发现初瑶紧紧盯着那隔开内殿的厚布帘。
可惜康熙在这坐着,她自然不能再去悄悄地听壁脚了。
但是里面的流筝和玉敏其实说话声也几近于无。
流筝低低地问怀中人:“难道真的不怕我再生出个嫡子?”
玉敏咳嗽两声,她虽然气都喘不匀了,但是心智却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她微微笑着:
“是吗?我不信···你还会为他生孩子···”
她顿了顿,“就算你真生了···那你也不会让他当皇帝···”
玉敏艰难地转头注视着流筝的面容:“皇家是什么样的,你我再清楚不过了,一个大染缸。只是可怜了我的保成,流筝,我最后求你一件事,求你保住他的命。”
她也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她以前害过流筝,构陷过钮祜禄氏,却还不要脸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为了孩子,玉敏真的是舍下了最后的颜面,她碾碎了自己最后的自尊和骄傲,只为了换流筝一个点头。
玉敏打起精神,进行自己人生中最后的一场重要博弈:“你知道我为什么转变那么大吗?为什么害你?为什么害那么多人?”
流筝不再沉默,她抬起头,直视玉敏盈满泪水的眼眶:“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那个狗男人。你真傻!”
玉敏仿佛在自言自语:“对啊,我真傻,我知道他已经喜欢上你了,但是这喜欢不够深,我有法子让他永远离不开你,用来交换你保住保成一命,只换这一个机会···咳咳,很划得来的。”
流筝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是你早就算计好的,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吗?我答应了!”
流筝把玉敏轻轻放在床榻上,她跪在床榻前面,哪怕声音并不大,但是意思很坚决:“我钮祜禄·流筝在此立誓,若是日后二阿哥危急之际,定然拼尽全力保他一命,如若违誓,教我···”
玉敏猛地咳嗽几声,打断了流筝继续说下去:“可以了,我信你!你过来,我告诉你的这件事以后,你也不必这么如履薄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