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暴露
却说翌日乾清宫,康熙埋首于累累案牍之间,近日江南送上来的邸报他都要一一过眼,昨日从御花园回来后便一直忙到了三更,更没有什么翻绿头牌的心思。
梁九功端着一盏恰恰八分热气的君山银针奉到御书房桌案之上。
正碰上康熙面含薄怒,重重将手中奏折摔到地上:“这些算是什么读书人,分明都是朝廷的蛀虫。
领着朝廷的俸禄,却是将国库中颁下去的饷银一层层盘剥下去,到了老百姓手中,还能剩下多少,就连稀粥的分量都不够。”
梁九功心中轻轻叹口气,水至轻则无鱼,大清各地皆是有贪财的官员,可是还是数被太皇太后祸害过的江南不正之风最猛烈。
就算是已经更换了大批的官员,可还是改不了本性,这不,事情传到万岁爷耳朵里来了,又是一通大怒。
可是哪怕是心中火气大作,康熙也不允许自己浪费许多时间在无用的怒火之上。
肃清朝堂,铲除奸恶,哪一桩不比气得肝疼重要得多。
他眉目很快冷肃下来,手中朱笔沾上朱砂,下笔时似乎带有雷霆万钧之势。
“此次涉事官员全部贬为庶人,查抄府邸,库房中金银用作救灾银。倘若还有此等风声传到京城,朕绝不轻饶。”
帝王漆黑的凤眸如同寒潭沉星,显然不止是如此,只是远远地想着大清境内有这么个地方,便已经让他心中不快到达了极点。
只是将这拨被推出来的弃子除掉,可不能让他满意。
看来是时候亲自去一次江南,才能斩草除根了。
康熙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些蠢虫撞见他亲临又会是个怎样的慌不择路。
这场奇袭,定然能打他们完完全全的措手不及。
康熙越是深想心中便是越是平静,余光中瞥见了梁九功低头跪在一边。
他再度拿起放在高高书案上的奏折:“朕吩咐你查的事情如何了,应该没有惊动皇后吧。”
看似康熙从来不管后宫的事务,可是整个紫禁城都是姓爱新觉罗的,只要他想要查什么,一天时间便足以分辨得清清楚楚。
何况入手的地方是太医院,并不属于后宫的范畴,应当是有结果的了。
梁九功额上不自觉地出现细密的汗珠,口中苦涩得难以开口。
他嘴唇蠕动两下,却发现喉咙干咳得无法发声。
“万岁爷,奴才查···”
就在此时,小桂子三步并作两步进来通报,“万岁爷,太医院晏院首在乾清宫外求见。”
晏无波是他亲自吩咐只给永寿宫看诊的,难道是皇后有什么不妥吗。
康熙剑眉微皱,抬手让梁九功暂时不要说了。
梁九功稍稍舒缓了噎在喉咙中的那口气,虽说万岁爷说是皇后娘娘有功,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功过相抵。
可是他就是莫名地胆怯,总感觉要是真的说出来,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
短短几瞬的功夫,晏无波独自一人进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红润圆满的面容看上去神色很有些凝重。
康熙的心猛地沉了一下,胸口有些闷气,他呼出一口浊气,是很不好的感觉。
“你先下去。”
梁九功悄然但是快速地退出御书房,空荡的殿内只剩下晏无波和康熙两人,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晏无波低头跪下,接下来他要说的事实在是不敢立在万岁爷跟前。
早在一旬之前,他便对永寿宫有所怀疑了,从那次偶然开始。
皇后贴身婢女端着一碗避子药进殿,却面不改色告诉万岁爷那是梁太医开的补药,每日黄昏都要喝。
当日晏无波选择了隐而不发,只是因为不清楚到底是那一步出了问题,这其中环节太多了。
摒弃一切的理所当然,无论是从源头的太医院还是永寿宫都脱不开嫌疑,谁就能断定永寿宫的主子是受害者呢。
晏无波经历的事多了,绝不会把看似不得利益者认为是局外人。
尤其是继后奇怪的脉象,和第二日便消失无踪的病灶都在提醒着他,这位娘娘绝不是省油的灯。
当然,从心而论,最有嫌疑的还是那股笼罩在紫禁城上方的无形力量。
膝下已经有了元后所出太子的万岁爷,也是非常有可能不想让继后有机会诞子的。
而既然没有看清混沌局势,晏无波是不会将自己所知暴露出来的。
这一旬十日的时间,晏无波看似只来往于永寿宫和太医院两处之间,可是宫中的消息却不住地传到他的耳中。
真真假假,可是若没有一丝真心,为何万岁爷会屈尊降贵多次前往,永寿宫如何能长盛不衰。
历经先帝朝之后,没有人比晏无波更清楚一个不受宠的皇后是什么样的处境。
那样的孤寂和冷清,却一点都没有在当今的皇后娘娘身上看到。
尤其是···晏院首长叹一口气,盯着梁奇的人发现他偷偷往永寿宫送去了少量药材。
今日,他终于在暗格之中找到了深藏的账本,这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晏无波神色复杂,最后努起胆子,也是仗着自己和万岁爷的曾经同舟共济的微末情分最后再证实一遍。
“微臣敢问···万岁爷是否真心想让皇后娘娘诞育皇嗣?”
康熙喉结滚动两下,声线沉沉:“自然是真心盼着。”
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仿佛是在剖开自己的心给那个女人看,那般郑重。
晏无波闭上双眼,终是呈上了捧着的那本册子。
他身为人臣,尤其是对万岁爷还有几分待子侄辈的看顾,这样的事不能瞒,也不敢瞒啊。
想到算作是半个徒弟的梁奇,晏无波老眼酸涩,似乎就要流出苦闷的泪水。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说出了腹中早已打好的底稿:“万岁爷请看,这是微臣从太医院暗格中找出的册子,其上的药材中多是温性但是有避孕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