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鲜血皇帝
处理政务，修炼。处理政务，修炼。处理政务，修炼
时间在流逝，距离封印解除的那天越来越近。而荆棘王冠又只是枷锁，徒然增加更多的重量。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罪孽，都要由王来承担。温柔而愚蠢的王啊，又由谁来怜悯？
背靠背坐着，澪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摇摇欲坠的信仰，澪又能支撑得住多长时间呢。
最近，越来越多的抗议，越来越多的游行，越来越多的紧急会议。甚至还有些不好的传闻开始散播。
一天夜里，浔坐在床上，蜷缩在一个月光照不到的角落。
“浔？怎么了？”澪走了进来，她以为浔在一个人偷偷地哭。
浔抬起头来，眼神空空，虽然没有眼泪，但是澪知道他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连哭的权力都没有了。澪心头一紧。
“澪，我做的是正确的吧？我是有帮到这个世界的吧？我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吧？大家都会感谢我的吧？”
“嗯，傻吗浔，当然是啊！”澪过去抱住了他。
“澪我是个合格的王吗？”
“当然是！”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样是打不倒烛龙的，我该怎么做？”说着说着，泪终于从他的眼角滑落。
“不用管那些了！别去想了！我们都会好好的，没事的，多为自己想想吧”
“澪，澪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浔的眼里满是恐惧。
“当然，我们不是约好了吗？”
浔突然一把将澪压在身下。“浔？”吃惊的澪来不及叫喊，浔便用嘴堵住澪的嘴。澪睁大了双眼，幽蓝的月光照了进来。两个身影在月光下扭曲着，挣扎着。柔软的双唇紧贴着，尽情吮吸着，感受着灼热的呼吸与血液。浔放开澪后，看着澪那蓝宝石般的双眼，平静而深邃。澪也顺势抱紧了浔，于是浔闭上眼睛，再一次，将嘴唇贴了上去。两个身影在月光下缠绕着，交融着。滚烫的身体与潮红的脸颊。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衣带滑落，雪白柔软的肌肤在月光的映照下更加动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伴随着依稀的虫鸣，消散在无尽的夜。
月光如水。
但是，救赎从来不会存在，希望永远不会降临，背叛却总是不请自来。我们依然只是没有自我意志的提线木偶，被神玩弄于股掌之中。
几个鬼鬼祟祟、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快速闪进一个破旧荒废的小屋。摘下黑色斗篷，一盏昏暗摇曳的灯下，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
“时间已经到了，还有几个人没有来啊。”此人正是墨菲斯，议会正在召开，只不过是没有王的议会。
“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吧，墨菲斯大人。”
“没来的要么就是对王忠心耿耿的，要么就是态度模棱两可的，在这最后关头，都是极度危险的。”
“而应邀前来的，都是明确站队的，我们的忠心可鉴，墨菲斯大人。”
墨菲斯：“感谢各位的支持，我想各位也知道，一直以来我辅佐在王的左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王。王无疑是伟大的，一手统一了世界，救下无数生灵，立下无数功劳。但是今天，王越来越执迷不悟，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逐渐走在了人民的对立面。王已经太累了，他需要休息，而我们将会给他一个理由，以和平的方式。这对所有人都好。而那些会成为我们阻碍的，我已经派人去秘密清除了。再重申一遍，我需要各位的鼎力相助，为了王国的明天，干了这杯酒，献上你们的忠诚吧。”
秘密议会散会后，其中一位市长回到他豪华的府邸。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红酒在光影中泛着光泽。
“这样真的好吗？”妻子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身为政客，最重要的就是选对站队，墨菲斯会赢，所以必须跟着他。正义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肮脏的大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墨菲斯能提供价值，仅此而已。”
“你就说是不是，哪有限制人生育的！”
“就是啊，我看就是皇帝当太久了，每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所有大事都是墨菲斯大人一个人在办。”
“我听说墨菲斯大人经常为了人民据理力争，可那个固执的王就是不听，要是墨菲斯大人是王就好了啊。”
“墨菲斯大人一定是被胁迫了！”
“我还听说啊，他和当年的大灾厄也有关系呢！”
“真的假的，那场史无前例的灾厄几乎彻底摧毁了世界，不会就是他干的吧，为了当王！”
“太可怕了”
传言四起，当你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大概率只会当一个笑谈。但当你听到四五次时，就会产生一些怀疑，当周围的人都相信时，那便是确凿的事实了。渐渐地矛头全部指向了那个坐在王位上的人。
“你听说了吗，过几天全国将要举办一场大规模的抗议，游行队伍将从各地抵达首都！”
“真的假的，终于要揭竿而起了吗？我要去！”
“你听说了吗，几天之后的抗议游行？”
“欸，有听说”
“你不会不去吧，大家都要去呢！就当去首都玩一圈，多好啊！”
“那我也去吧。”
终于，那一天到来了。人们成群地走上街头，高喊口号，推倒各地的王的雕像，聚集到首都，宫殿前。
“下台！昏君！”宫殿被堵得水泄不通。
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早已麻木的浔戴上王冠，准备出去。澪想拉住他，但伸出去的手还是缩了回来，默默跟在后面一起出去了。高台上，墨菲斯早已等候多时。他刚进行完他的演讲：“我们不能忘记王的丰功伟绩，是王统一了世界，是王带来了科技的智慧，是王拯救了万千生灵，我们应该感谢王。但是王位不应该永世在一人手里，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这一点，十五年来王付出了太多，已经太累太累了，也是时候有人来帮王分担这重任。”
“墨菲斯大人！”人群大喊着。
墨菲斯俯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振臂高呼着，皆是为了他。这种感觉，这种被簇拥的感觉，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实在是绝妙啊。
澪愤怒地质问：“墨菲斯！这是你搞的鬼？”
墨菲斯点了点头，然后跪了下来。“事已至此我不会狡辩，更不会乞求你们的原谅。你们也累了，就这么休息吧，这是大家都能体面的唯一做法。把位置让给我，我会让世人永远铭记你们的丰功伟绩，初代王的光辉将永远照耀后世。”
台下人群高喊口号，人声鼎沸，蠢蠢欲动。
澪：“这个位置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墨菲斯：“是的，你们拥有永恒的生命，但我没有。从我出生那刻起，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这最高的风景。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大家都不会体面的，我了解你们，你们是明智的人。”
澪：“做梦！”
这时人群中，有人大喊道：“三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灾厄，王就是罪魁祸首！”
人群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躁动起来。
那人继续说道：“大家不觉得王能一个人给全世界提供魔力，实在是太过离谱了吗？那是因为，王其实是神！所有的灵魂都会被王收集起来，然后，他将亲手开启地狱的大门，最后世界将毁灭，就像那场大灾厄一样！只不过这次是彻底被毁灭，我们全都会死！”
人群一片哗然。
澪怒不可遏：“你们在说什么？一直以来我们的付出，被你们当成了什么！”澪抽出冰剑，直冲墨菲斯，已经如同空壳的浔制止了她。
“澪，算了吧，算了吧。这个世界怎么样和我们没有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都没有关系。我也确实太累了，该休息了。我们一起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好吗？”浔抱紧澪。
“可是”愤怒而不甘心的泪水从澪的眼角流下，不过看着眼前早已被折磨的没有人样的浔，才更是令她心痛。她放下了剑。
“这哪是神，这分明是恶魔！”
“对，是恶魔！不能让恶魔活着！不然我们都会死！”
墨菲斯：“大家冷静，大家冷静！刚刚的只是谣言。王已经许诺将王位让出来，大家不能忘记王的功绩，在这最后时刻我们应该向先王献上最高的敬意！”
“谁管啊，他还不让我们家生小孩！”
“就是啊，我们家的魔力也总是不够，都是他政务处理不力！”
“不能让恶魔就这么跑了！大家一起合力打败他们！”
尽管墨菲斯早已派出重兵维护秩序，但人群的疯狂程度显然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他仍在高台上大喊让大家保持冷静，不过他那可怜的声音早就淹没在了浩浩声浪中。墨菲斯眼睁睁看着一根针从澪的脸上擦过，扎在墙上，伴随着澪的一声惨叫，红色的血滴了下来。是一个金属系的精灵操控着针干的。他兴奋地大叫着：“成功了！我就知道我是个做刺客的料！”人群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兴奋起来。
“对啊，我们都是精灵啊，我们也有技能啊，什么神什么的，干嘛怕他们！”
红色的血流在了浔的手上，浔的瞳孔瞬间放大。他看见澪的脸被划开一道口子，有一种冲动在他的心底，再也无法抑制。
澪使用治疗技能，说道：“没事的浔，我没事。”
牙齿在碰撞，愤怒在喉咙中嘶吼。疯狂的人群推搡着，高呼着。远处教堂，钟声敲响，虔诚的信徒双手合十，做着最后的祷告。
“我说，墨菲斯，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墨菲斯也没有料到会发展成最坏的情况，不管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羞愧，他都不敢直视浔。“三十五年了吧”
“是嘛，原来已经三十五年了啊但你还是，不了解我啊。要阻止灵魂继续增加，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对吧。世界和澪，要怎么选，其实很显然吧。”
墨菲斯：“难道你疯了吗？”
明明刚刚还阳光明媚，但此刻却乌云笼罩，很快，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人群这才发现不对，开始安静下来。浔将王冠拿了下来，狠狠扔在地上。
“浔？不行！不行！”澪想拉住浔，但这一次浔挣脱开了她的手。
在一片全黑之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映出一个张着巨大翅膀的影子。人群这时冷静了下来，开始四处逃窜。
一道闪电直落入人群，刚刚的那个金属系精灵背后，一个精灵张开巨大的翅膀。浔一手捏着他的脑袋，将他拎到半空。
“是你吧？你知不知道，哪怕是动了澪一根头发我就该杀了你，而你现在竟然让澪流血了，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浔贴在他的耳边，如同死神的低语。金属系精灵全然没了刚刚的兴奋劲，吓得浑身发抖。
千万道雷电从天而降，贯穿他的身体，连哀嚎都发不出来，就已经化成了灰。人群眼睁睁看着，一把灰从天中撒落。
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让我再听一遍。
电闪雷鸣之中，鲜血如繁花般绽放，弥散的血雾浸透入每一个毛孔，乌黑的灰为大地盖上棺木。尖叫声，哭泣声，求饶声，和狂笑声混杂在一起，演奏着战栗的交响曲。愚蠢的精灵们终于再次感受到，被神支配的恐惧。
“哈哈哈哈，世界？都去死吧！只剩下我和澪两个人，灵魂就不会再增加了！没错，我就是神。”浔踩在尸骨的灰烬上，举起剑。
“够了！够了，浔已经够了。”澪哭着从后面抱住浔。
这时阴云退散了，浔直愣愣地看着太阳。澪在后面紧紧抱着他。圣光普照，浔麻木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早已被鲜血染红。放眼望去，血流成河。
澪，我错了，温柔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人会感谢我们的。既然好好说话不听，那我就成为鲜血皇帝，强行让这个世界听话。
墨菲斯跪在地上，已经神志不清，一直叨叨着，我有罪，都是我的错，我有罪，都是我的错
浔走到他面前。“之前说过的吧，只要有一丝背叛，我会毫不留情杀了你。”
“不行，浔！求你了，别这样”澪挡在浔的前面。
浔死死盯着澪的双眼，终于收起了剑。那就把他关进无限牢狱。
“走吧，澪。”浔弯腰捡起地上的王冠，斑斑血迹镌刻在宝石上。浔轻轻牵起她的手，可眼前的浔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让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