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我存在的游离
上课铃响，又是美好的一个新学期。大家都聚在一起，聊着假期发生的事，仿佛攒了两年的话。
班主任走了进来，教室迅速安静下来。
“新学期到来，也希望大家收拾好心情，继续投入到紧张的学习生活中，再接再厉。那我先说一个事，有两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班，大家掌声欢迎。”
主席疑问道：“又来？”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一个金发的英俊男生和一个蓝发的漂亮女生走了上来。
“我靠，这什么帅哥和美女，喂，程浩彦，这里是三次元吧，我不会转生到二次元了吧！”老谢发出惊呼。
郑浩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们，不过他自己也是转校生。
程浩彦则看向林恒蔚，他似乎对转校生没什么兴趣，依旧在干着他自己的事情，头也不抬。不过他们早就已经见过了，在他们两人暑假搬来的时候。
转校生似乎比较内向，属于那种比较怕生的，在台上支支吾吾，一直低着头，好不容易挤出了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陆浔。”
“我叫钟澪澪。”
“请大家多多指教。”
“别管我！”浔一把将饭打翻。
他就这么坐在墙角已经整整半天了，双手抱着腿，将脸埋入其中，也不吃饭，也不睡觉。不论澪怎么劝说，他都不听，只是无声地哭泣，泪水止不住地流。
“初次见面，我叫澪，当然你也可以称我为神使。今后我和浔将会以人类的形态和你们一起生活。”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彰显着神的傲慢。
林恒蔚快速镇定下来，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程浩彦。
“放心，他没事，只是精神负担太大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只不过他会失去所有在那边的记忆。”
林恒蔚：“为什么？”
“这是代价的一部分。”
陷入了致命的沉默，林恒蔚正在快速思考着以理解现在的局面，而另一边的浔彷佛一具空壳，眼里没有一点光。他机械地看着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一张死气沉沉的脸，他看得很清楚，却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神使用余光瞥着他，说道：“在那一瞬间，我应该已经把这个世界的所有必要知识都灌输给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这就是人类？”
“是，这就是人类，你现在看到的所有在场的活物都是人类。”
“这是我？”
“对，这就是你的新身体。”
浔用力咬着嘴唇，鲜血从嘴角滑过。
“我不懂啊，我不懂啊！以人类的形态活着？那我到底算是什么？”
神使戏谑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是不懂啊，真是傻得可爱呢。你是煜制造的东西，相当于是游戏中的角色吧。”
“这样啊，呵呵，什么啊，我不过是随手创造的一个角色，根本就没有什么自我意志，根本就没有什么我，不过是一具空壳，一个提线木偶，一个行尸走肉，无关紧要，没人在意，对吗？这么久以来，一起经历这么多事，一起探险，还想要找回过去，想要寻找我，不过是一个笑话，是吗？”
浔冲了过去，死死掐着神使的脖子。但是神使依然是那个嘲讽的表情，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什么啊，你不是完全理解嘛。不过这样好吗，这是澪的新身体，你正在掐着澪的脖子哦。”
脖子上勒出红色的印子，她的脸也开始涨红。
“别想再骗我了！一起下地狱吧！”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林恒蔚一个箭步上前，把浔和神使分开，浔向他冲来，他直接一个过肩摔制服了浔。
林恒蔚对浔吼道：“你冷静点！那边的事我也一直在看，发生了什么我也大概都知道，我理解你，但先冷静一点！”
神使：“哦？想不到你会出手。”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想救你，再说你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杀死。只是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搞明白。”
神使：“原来如此，不愧是你啊。”
被摔在一边的浔笑了起来，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甚至于笑到咳嗽不止。“是啊，我不过是一个玩偶，我竟然还妄想抗争？够了，我累了，随便你们吧，什么神和什么的，反正我已经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他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腿，将脸埋进去，再也不发出一点动静了。
神使：“啊啦啦，看来小玩偶彻底坏掉了。”
林恒蔚：“突然两个人降临在现实世界，不会出现问题吗？只是蝴蝶扇动翅膀都有可能引起风暴吧。”
神使：“好问题，所以我会做一点修正，我们的存在将会变得合理，彷佛世界从一开始便是如此，所以你不用担心。另外，在一些巧合下，程浩彦的楼上一直是空着的，我们将会住进去。然后开学后我们将以转校生的身份和你们一起上学。”
林恒蔚：“神为什么大费周章整这么一出，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神使：“谁知道呢，这你得问神啊，我也不过只是个提线木偶。说不定一切都不过只是神的恶趣味呢？”
“对了，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神出于怜悯，决定给你们一些奖励。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虽然我只会给出肯定或否定的回答，但是绝对不会骗你。”
林恒蔚：“那可真是太感谢了，有劳神使大人替我在神面前表达我的谢意。”
神使：“哈哈好！之后大部分情况下澪依旧是原来人格的澪，而我会一直在后面观测这个世界。另外出于我个人的意思，再额外告诉你一件事吧。灵魂满溢之时，世界终将毁灭，一切都是神的旨意，终将丝毫不差地迎来终局，尽情挣扎反抗吧！”
话音刚落，澪突然就如掉线了一般，几秒过后，她的眼睛变回蓝色，双手捂着眼睛，也瘫坐下来，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大哭起来。林恒蔚则默默在一旁拍着她背，安慰她。
至今为止所构筑的一切，信仰也罢，感情也罢，尽数崩塌。漆黑的世界，冰冷的真相，将人淹没。
再之后，林恒蔚帮着澪上楼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浔则一直蜷缩在墙角，埋着头，什么也不说。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先去照看程浩彦了。”
澪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林恒蔚。此时已经是晚上了。
林恒蔚回到一楼，推开门，刚好程浩彦睁开眼睛。由于精神负荷太大，程浩彦直接睡到了现在，依然是迷迷糊糊的。
“醒了？”
“嗯。我感觉好像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澪默默地打扫，收拾。她还学着热了林恒蔚送来的饭给浔，但浔也不吃，也不理她。她把地扫了，拖了，一个人抹灰，然后移动沉重的家具，最后把床铺了。所有能做的事她都做了。新的身体就得承受这么大的工作量，还是一个女孩子，肉体早已疲惫不堪。但远比肉体更沉重的，是心灵。
澪看着厨房里的刀，明晃晃的刀面映射出她的眼睛，顿时心中有如万千聒噪无序的鼓点敲击，声音越来越大，逐渐令她眼前发黑，呼吸急促，进而喘不过气。一些不好的念头如潮水般涌上来，她颤抖着拿起刀，抵在脖子上。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如果，这样就能结束这时她又再次看了看浔，随即心中鼓点消失，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月亮渐渐爬了上来，黑夜凝固了世界。
浔还是一言不发，缩在墙角。
“早点睡吧。”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她看着浔，默默地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哎，真是的。”一声长叹，林恒蔚想着还好自己来看了一眼。
为什么垂头丧气？
还有什么为什么？得知这样的真相有什么理由不垂头丧气！
不喜欢这样的世界吗？
当然！这算什么啊，我们不过是神随意玩弄的木偶罢了！
因为感觉不到自我了吗？
是啊，我是什么，现在这样思考着我的我到底又算什么，连我都没有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可你存在的事实是无法抹消的，身为“你”的这一存在事实，不管是以何种形式。无法接受吗？
当然无法接受！怎么可能接受！存在又怎么样，这样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放弃找寻了吗？
对啊，答案已经在眼前，再也不需要找寻任何东西了。
渴望被爱吗？渴望像正常人那样，有一个普通的家庭，有关心自己的父母，有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普普通通却快乐的生活吗？
当然想啊，无数个晚上我都曾这样幻想，明明那些最普通的东西，却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我可以理解，理解你的痛苦与挣扎，再也找不到找寻的意义。但是，我不可以接受，不可以接受你就这么逃避，躲在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将自我锁起来。别忘了你的存在是事实，你认识的人的存在是事实，你过去所有的经历是事实，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壳，还是好好看看你的眼前，看看你的现实。
“不去陪陪她吗？”
没有回应。
“她可是下午一个人做完了所有的事啊，真的很辛苦的。”
手指抽动了一下，但是依然没有回应。
林恒蔚抓着浔的衣领，一把将他拉起来，用手臂抵在墙角，小声说道：“你要当个懦夫吗？那边发生的事情我也基本都知道，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但这不是澪的错吧？你听到没有，她一个人关在房间哭啊！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她比你更无助！”
我听到了，我听得到的啊，为什么我没有反应呢，明明一声声犹如小刀在我身上刮。
“浔？”澪听见外面有动静。
林恒蔚松开浔：“不管怎么样，是个男人的话就别让女孩子哭。”说罢便快速离开了。
澪打开门，红着眼圈，还有泪水残留在脸上，没擦干净，害怕地看着外面。月光映照她娇柔的身体。
“你哭了吗”
“没有”可分明是哭腔，眼里的泪水又快要忍不住了。
是啊，我在干什么呢？为什么澪会哭呢？我在犹豫些什么呢？
“我没事”还未说完，澪被整个抱住。月光倾泻而入。
“抱歉澪！我竟然让你哭了，让你担心了！”
澪先是愣住，有些茫然，然后释怀地笑了笑，最后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也狠狠抱住浔。“浔，我好害怕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神使什么的，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我明天是不是还存在，甚至在想会不会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我”她语速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在颤抖。
浔摸着澪的头，安抚着，泪水也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不要怕，一切都会没事的，有我在，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分开。”
“真的吗”
“当然！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荒谬，都不分开，也绝不会让你消失，要是那个什么神使敢对你动手，我搭上这条命也绝不答应！”
“那，你可要一辈子陪着我哦。”
只有月光，和两人的心跳，灼热的呼吸。
浔慢慢将脸靠近，于是澪闭上了眼，两滴最后的泪水滑落。
柔软双唇触碰的那一刻，如同电流穿过一般，一阵狂乱后反而异常平静。以作为人类的触觉。
林恒蔚默默地在门外听着里面发生的一切，轻叹一口气，而后轻轻将大门关上，转身离开。
月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