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轻的夫子
一只被碰破的空木碗倒扣在地上，乞丐拍了拍身上的破衣，一瘸一拐地走到一旁捡起了木碗。
黎音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见他似乎要走，立刻三步两步走了上去，问：“喂，你饿吗？”
小乞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你想吃包子吗？”黎音一想到那白白胖胖的包子，就兴冲冲地说道，“很大很香的包子哦，想吃嘛？”
对面的人依旧不作声。
“你怎么不说话呢？莫非你是个哑巴？”黎音刚说完，忽然有奇怪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看了看小乞丐的肚子，嘻嘻一笑，说，“你肯定饿了，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包子！”
两条小辫子一跳一跳地消失在拐角，小乞丐出神地看着远方。
没多久，黎音便乐呼呼地捧着一袋烧饼回来了，红扑扑的面颊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烧饼来啦！烧饼来啦！”
黎音从纸袋里取出一块香气扑鼻的烧饼递给小乞丐，见对方没有反应，便以为他想吃包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可是要吃包子吗？可是我身上只有四文钱，包子一个要两文钱，我……我只能买烧饼，不过你放心！烧饼也很好吃的！”
小乞丐没有说什么，好几次都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最后都缩了回去。黎音当是对方难为情，便自顾把烧饼塞到他手中。
午后的阳光暖烘烘地照在人身上，两人坐在胡同口的台阶上，一起啃着烧饼。
小乞丐只咬了几口便将来之不易的食物收了起来，站起身，把两只手在衣服上使劲地擦着，老半天后才轻轻拽了拽黎音的衣角。
黎音吃得正欢，忽然感觉到他的举动，连忙用手背抹了抹满是油光的小嘴，好奇地看着他。
见他开始朝前走去，黎音匆忙跟上。
拐过几个街道，他们来到了一处安静的空地，不远处传来了琅琅的读书声，前方正是一所学堂。
小乞丐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不停地扯着她的袖子往学堂去。
黎音虽会说话，却不认得字，她曾从村里人口中得知学堂是读书学习之所，但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却一无所知。心中的好奇被勾起，黎音跟随他来到了学堂外。
那是一座很普通的房子，南北距离很长。稚嫩的读书声近在咫尺，黎音想从窗口向里张望，却因个子不够，拼命踮脚也够不到窗台。
小乞丐眼珠一转，又拉了黎音一把，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窗台，接着半蹲下身子。
黎音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一脚踩上他的肩膀，双手一撑，牢牢抓住了窗台。
“青龙头，白龙尾，小儿求雨天欢喜，麦子麦子焦黄，起动起动龙王……”一个个孩童摇头晃脑地读着儿歌，一张张笑脸如同春日的暖阳，充满了蓬勃的朝气和活力。
黎音的视线落在他们的书本上，她拼命地伸长脖子想看得清楚些。脚下使着劲，小乞丐摇摇颤颤，指甲深深扣在石壁上。
孩童的中间，一位年轻夫子飘然而立，白色的衣袍衬出他别样的风姿。
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的鼻梁，眉眼如画。男子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隐隐的笑容。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从云层里拨开阴暗照射出来，温和而又自若。
黎音的目光被他吸引了去，注意力也从书卷转移到年轻夫子的身上。
下方传来一声闷哼，小乞丐渐渐体力不支，双腿开始发软。
那年轻夫子手握着书卷，目光在孩童之间流转，眼角的余光却早早地扫过窗边。
黎音忽觉面上一凉，一股温和的清风拂来，茫然地抬头望去，恰巧对上一双深墨色的眼眸，她心中一惊，做贼心虚地慌忙撒开了手。
“哎呦！”失去了重心的黎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
黎音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她隔着老远就看见丑婆拿着一根木棍站在围栏口。心里暗暗叫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果不其然，丑婆见她走近了，当头便是一棒，黎音吓得双腿一软，慌忙跪在地上，下意识地举起右臂去挡脑袋。实实的一棒落在雪白的手臂上，瞬间通红了一片。晶莹的泪花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丑婆毫不卸力地又朝黎音的屁股打去，一连打了几下才罢休。
“我说过多少次让你在太阳落山前回来，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丑婆严厉地说教着，语气里夹杂着怒意，“是不是又跑去哪里偷玩了？”
黎音一股脑地摇着脑袋，这一晃不由地甩出了几滴眼里的泪花。
“娘亲，我没有跑去偷玩。”
丑婆眯眼看着她，忽然伸出了手：“铜钱呢？”
黎音听后微微一愣，一只小手伸进了裤袋，磨磨蹭蹭了许久，最后才缓缓掏出了剩下的两枚铜钱。
“两文钱？”丑婆的声音听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黎音见势不妙，自知理亏，便慌忙地解释道：“药铺的伯伯硬说今天的草药只值四文钱，我和他争辩了很久，可是说不过他。后来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乞丐，娘亲，他真的很可怜，碗里一个铜板都没有，然后……然后我就……”
“然后我就花了两文钱买了两个烧饼……”黎音的声音越说越小。
原本以为自己又会受到一阵打骂，没想到丑婆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而走进了屋子。黎音摸了摸身上的伤痕，疼得咧开了嘴。
晚上，黎音竟意外地吃到了一碟子的红烧肉。
东方刚刚露出了鱼肚白，山谷之间便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黎音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跑，用小壶收集着清晨的露水。
“终于快要满啦！”她兴奋地看着快要到到达壶口的清水，脸上尽是喜滋滋的笑意。
“黎音！要出发了！”丑婆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小心地将小壶收起来，黎音朝着前山跑去，边跑边朝着丑婆挥了挥手。去村子里的路程并不远，但因为家住在山间，所以路途十分难走，必须要翻过眼前的这座山峰，还要渡过一条浅河才能到达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