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遗物（一）
柏斯脸庞有些抽搐，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能马虎成这样，其他地方都找了，自己每天要待七八个小时的卧室，竟然忽略了。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莱顿，人在寻找一样东西的时候，脑子就是会下意识忽略掉某些地方，认为不可能在那。甚至当你在寻找一件常用的工具时，即使它就在你的视线内，你也会看不见它，我管它叫‘喊妈效应’。
抵达进步日街263号莱顿的家，拴好马匹，莱顿快步上前打开了房门，边揉搓自己因骑马有些发麻的屁股，边喊着柏斯进来。
“别发愣了，快帮我找找。”
柏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离开故乡之前待过的最后一处地方，仿佛那个夜里的雨，又落到了自己身上。
见柏斯还在那站着，莱顿又喊了一声，将柏斯拽回现实。
“想看等会再看！你来是帮忙的，快！”
柏斯跟上莱顿，穿过装修已经过时，略显破旧但还算整洁的客厅，柏斯的脚步慢了一些，他看到了厨房，那里的食物曾让自己足足撑了5天，轻笑一声，迈开大步找到了正在自己衣柜里翻找的莱顿。
说翻找有些抬举莱顿，在柏斯看来，像是翻垃圾寻找可能存在价值的拾荒者。
“我们分头找！我先找我的柜子，你自己找可能的地方！”莱顿头也不回，把自己不常穿，好久都没动过的衣服全都检查一遍，然后丢到地上回头再收拾。
“你这笨蛋，找东西不是这样找的。”柏斯皱着眉看莱顿单膝跪在地板上，每件衣服都翻过来检查，然后随手扔到地上，忍不住骂道。
“听我指挥，你先站起来。”柏斯命令。
莱顿嘿嘿笑笑，知道找东西，柏斯肯定比自己擅长，他扶着膝盖站起，这才注意到自己乱扔的衣服已经堆了不少。
“我们把房间先分成三份，第一份是放不下账簿和信件的地方，如果放得下，也会很显眼的地方。”柏斯说着，眼睛扫视起莱顿的房间。
房间不算大，也不小，是莱顿从上学时就一直住的地方，后来又增加了一些物件。
柏斯看着房间，手从门口逐渐窗户指，说道：“我们先把地板，床，书桌，阳台，墙面，作为第一份，快速检查。”
说完，柏斯就直接蹲到地上，观察起地板是否有凸起或凹陷。
莱顿讪笑，先把衣服抱出了卧室，回头爬到床上寻找起来。
把枕头，被褥，全都检查完，没有任何东西后，他蹲到地上准备看看床底下，可是床太低，他无法把头压下去，干脆趴到地上，往里面看。
这一看，还真发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莱顿欢喜道：“嘿！真有！”
柏斯也被吸引过来，趴到地上往床底看，确实有东西，可惜莱顿的胳膊够不着，在那里尝试了好几次都碰不到。
柏斯这时候调转身体，把腿伸进床底，凭着感觉踢向那块东西，只一脚，东西就从床底另外一侧滑了出来。
莱顿大喜，哈哈笑着绕着床跑过去，看到了被厚实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
大约30见方，高15公分，略微有些发潮，表面沾着少许灰尘，被细麻绳捆着。
柏斯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走到莱顿身边蹲下。
“打开看看？我觉得可能就是它了。”莱顿虽然语气不太肯定，但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
“看看吧，反正在你屋里，就是你的东西。”柏斯也好奇起来。
莱顿用手指解开麻绳，打开牛皮纸，看到了里面的一封封信，被用更细的棉绳捆着，分成了好几份。
在这些信封的最上面还有一封信，写着小莱顿收。
莱顿起身跑出去，到洗手间洗了洗脏手，找了毛巾擦干，又跑了回来。
柏斯也才猜到这是莱顿的父亲萨尔先生留给莱顿的信，稍微往阳台旁靠了靠，不去看这封家书。
莱顿搓搓手，确认手已经干了，不会伤到信件，才拿起来，坐到被掀开了被褥，露着橡木木板的床上，打开了信。
“亲爱的儿子：
当你看到这封信，我已不再人世。没能看到与你结婚的妻子，还有你可爱的孩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很抱歉，没能在我短暂的一生中，多陪陪你，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悲伤，我只是去陪你的母亲了，她被牧神接走已经二十二年了，我很想念她。
如果你愿意继承社会日报，不要像我一样忙于工作。要多照顾你的妻儿，如果两件事冲突了，相信我这个选错过的人，选择家庭吧。
当你遇到了麻烦，记得寻求家人的帮助，虽然我们与家族的联系已经很微弱了，但是只要我们还姓弗坦森，家族就要伸出手帮一把，这是你的爷爷告诉我的。不要学我，我看不惯拉米奥他们的傲慢，从来没有想着让他们帮我。
如果你有空闲了，帮我看望一下你的姑妈雪莉，她当年不顾你爷爷的反对，跟一个诗人去了堪萨克州，可是她被抛弃了，她不敢回来，就在堪萨斯州又找了个丈夫。怪我小时候把她照顾的太好了，不懂得分辨什么是好人。她的地址在堪萨斯州劳文镇，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望，但是她告诉我她在那里的道奇酒馆工作，你可以去问问。
除非你实在没有办法了，否则不要卖这处房子，这座房屋是我和薇丝快要结婚的时候，你爷爷送给我们的礼物，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是阁楼有些漏雨，但是不必担心，只需要更换瓦片，它依旧能为你遮避风雨。
爱了你二十八年的父亲，萨尔弗坦森
九九一年八月十五日晚。”
莱顿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想象着父亲在母亲忌日，写下这封信的场景，又想到了病床上奄奄一息，没说几句话就松开了手的父亲，泪水突破了眼眶，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莱顿并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但是站在窗户旁看着夕阳落下的柏斯还是发现了不对，他转过身，看到了用手背抹着泪的莱顿，忍不住叹了口气。
莱顿擦了又擦，可是泪水就是止不住，他无奈的把不小心沾了几滴泪水的信从腿上移开，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丝笑容。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去年就写了这封信，好像知道自己活不长一样。”
再吐出几口浊气，莱顿抹抹脸，又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泪水，把信递给柏斯检查。
柏斯上前几步，接过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疑惑道：“你不是今年才28岁吗？去年应该是二十七岁才对吧？”
“一看你就没人爱，这是算上怀我的时间！”莱顿从悲伤中缓过劲，又会嘲讽人了。
没理会莱顿，柏斯也对这个写信日期感到不解，问道：“萨尔先生是得了什么疾病吗？”
“我哪知道？他忙着搞报社，我忙着赚我的小钱，这房子里睡了两个人，但是都没怎么有碰面的机会，不过我觉得应该是祭奠完我母亲以后，太悲伤了，才写了这封信。”莱顿解释道。
“嗯，我一时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那你要先检查下这些信吗？”柏斯把信递回给莱顿，看着捆成几摞的信，估算着大概也就八十封的样子。
莱顿接过信，发现上面的泪迹还没干透，又拿起信封，起身走到书桌，抽出一本书，把信纸小心夹好，合上书，放到桌子上，准备等水份被书页吸收，再重新收进信封。
回过身，莱顿走到那几捆信件旁边蹲下，又感觉蹲着有些累，他抓着原本包裹信件的牛皮纸，兜着信件放到了橡木床板上。
“我们先看看都是谁的信，再看哪些要打开看看吧。”莱顿提议。
柏斯没有拒绝，这些信属于萨尔先生的遗物，如果他的儿子想看一看，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随手拿起一捆，这一摞比较少，柏斯指着最顶部信件上面的字，说道：“这个应该是萨尔先生跟你们家族之间的信，上面写着拉米奥弗坦森。”
莱顿看着手里的这捆，随口回道：“那先不管，拉米奥是我父亲的表哥，弗坦森家族这一代的掌舵人，我父亲和他关系不算好，估计是即将家族聚会时候的问候信。嗯，我手里这个应该是跟他的朋友之间的信，这个罗歇森赫卡里姆我曾经见过来我家做客。”
莱顿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把棉绳拆开，看到了不少或认识，或只有浅浅印象的名字，于是重新捆好，跟家族信件放到一起。
又拿起一捆，莱顿看到了上面被父亲做了标记，一个用笔写下的：忠实读者来信。
莱顿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有些想打开看看忠实读者会写什么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这摞估计有将近二十封，真要看也等没事的时候再看，现在有正事要做，于是将这捆信，放到了离刚才两捆稍远的地方。
见莱顿已经准备找下一捆，柏斯此时开口：“这个有二十多封，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看。”
莱顿有些疑惑的接过，不知道为什么柏斯不直接说出来。
这捆信并不是别人的来信，而是自己的父亲萨尔自己写的。
收信人是：薇丝乔戈塔夫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