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速之客
一个男人坐在幽暗的角落，窗外是呼啸的寒风。
他头戴一顶黑色的圆边帽，压得很低的帽沿使得整张脸都隐没在了阴影之中，嘴里叼着的老旧烟斗突兀地从阴影中探出。
这只烟斗的旧主人已经在一天前死于非命。
牧誓局的「摆渡人」确实不好杀，很是费了他一番手脚。
不过今晚，会是个更加奇妙的夜晚。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想道。
在这个封闭而昏暗的空间中，人们一排一排整齐地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一个看上去很机灵的小男孩，却从前排靠椅上探出半个脑袋悄悄打量着男人。
这小男孩莫非是发现了什么？男人心中思忖。
良久，小男孩终于怯生生地打破了沉默：“叔叔，这里不让抽烟。”
男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他取下烟斗朝着男孩挥了挥，示意里面没有任何烟丝。
小男孩乌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便又被其他的事情牵走了。
“叔叔，这空座位上的东西是你的吗？它是用来干什么的呀？”小男孩指着男人身旁空座上一个古朴的方盒问道。
这是一个精巧的青铜方盒，盒身的纹饰被铜绿覆盖，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流转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弱金光。
“不，它是我送给一个老朋友的礼物，他马上会来取走。”
小男孩一愣，眼神怪异地盯着男人。
“呃，叔叔，你确定你朋友马上会来‘这儿’取你的礼物吗？”小男孩的语气特意在“这儿”强调了一下。
男人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出小男孩语气中的异样，微笑着正欲点头，神色却突然一凝。
他转头望向窗外，轻轻说道：“他已经来了。”
“听，风停了。”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风声已然停息！
砰！砰！
两声沉闷的撞击声从人们头顶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震动，引得灯光忽明忽暗地开始闪烁。
“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砸下来了！”
“啥玩意儿能撞上咱们？”
混乱中，人们目光不断扫视着头顶的位置，神色间一片慌张。
“咚，咚，咚。”
三下清脆的敲门声仿佛利剑一般划破了喧闹。
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望向不远处的那扇门，眼神跟见了鬼一样充斥着浓浓的惊惧。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同样的节奏，同样的三下。
无人敢应。
“再不开门的话，外面那位可就要不高兴了。”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笑着说道。
他将烟斗放在了铜盒之上，然后站起身来，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快步穿过过道，来到了门边。
他瞥了一眼门旁魂不守舍的女人，对着她充满歉意地微微一笑。
“对不起女士，待会儿您可能会觉得有点冷，请裹紧身上的毛毯。”
说罢，他左手按住自己的帽子，右手抵住金属制的门微微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舱门就这样被蛮横地打开了！
狂暴的寒风瞬间涌入了这架正在三峡上空航行的飞机。
一个人影随之踏入了机舱。
……
两小时前。天府机场。
“终于到最后一趟航班了，调休过后再连续加班可真累啊。”
检票口身着航司制服的年轻姑娘伸了一个懒腰，姣好的身材引得排队的人们纷纷侧目。
“小高，别懈怠！还在核验身份呢。”一旁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知道了嘛唐叔。”小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继续老老实实地给排队的人们核验机票和凭证。
“这丫头…”瞧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唐叔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知者无畏啊。”
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昨天凌晨局中天机阁紧急传来的灾启密信。
警告等级：黑。
保密级别：绝密-a。
灾启铭文：绛星异空，蜀天不渡。
绝密黑a级的灾启铭文，在唐叔工作的数十年间，也仅仅出现过一次！
而那一次，以温川为中心，整个巴蜀大地都差点翻转了过来，无数百姓在山河崩塌间死于非命，局中出动的精英也几近全军覆没。
当时唐叔还是「渡」部的一名普通文职，由于能力不适合战斗，因此很幸运地没有被派往一线。
跟他同届的人当中共有二十五名精英被派往了四川执行任务，其中二十四人都在这次灾难中灰飞烟灭，堪堪生还者仅有一人！
而这一切，便是一个名为「绛星社」组织的手笔！
“绛星异空……绛星社……又是这帮疯子么？自从十多年前搞出了那场惨绝人寰的灾难后，他们便隐藏了起来。
局里发动了所有的力量都没能把他们揪出来，这次跳出来又要做什么……而且还是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
尘封的记忆再次鲜活，唐叔眼神虚眯，眸子底部金色的光辉隐隐流淌，仿佛一座火山即将喷发。
蜀天不渡……希望不是指今天出蜀的这趟航班，因为今天这趟航班极其重要，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唐叔紧紧握了握拳头，再次调动起了刚刚恢复好的一丝精神力，一声轻喝在心中响起：
“金睛！”
霎时间，一个无形的场域以唐叔为中心骤然张开，仿佛涟漪一般掠过排队的人们，穿透钢筋水泥，拂过停机坪上的众多飞机，最终覆盖住了整个天府机场！
场域内无数信息流就这样进入到了唐叔的视线中，不同粒度的信息截面拼接出了机场内的无限细节！
他感知到了一百八十七部手机正在通话中，两千一百四十二瓶易拉罐静静躺在机场各处的自动售卖机中，一万二千四百三十九颗心脏正在以各自的频率轻轻跳动……
唐叔背对着人群，眼中金芒吞吐不定，仿佛一位君王审视着自己的领地！
此刻，他拥有着整个机场“信息”的权柄，没有任何人的行动能够逃过他的眼睛，没有任何飞机的状态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条条信息流裹挟着场域内各个角落的情报，不断投影在他的眼前，这便是他御驾的亲兵！
扫描完一遍机场并确认没有异常以后，唐叔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队列中的人身上。
浓缩的场域带回了人群更加细节的情报，甚至连他们脚边爬过的一只蚂蚁，也不能逃脱他的视线。
唐叔逐一扫过队伍，最终注意到了排在队末的两人。
他们在场域扫过时身体都微微一顿，动作虽然细微，却根本逃不过唐叔的法眼。
尤其是头戴黑色圆边帽的男人，他在接触到场域的瞬间便立马投来了锐利的视线。
「金睛」张开的场域在此刻全部作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唐叔眼中的金光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精神力化成的场域穿透了男人的每一寸肌肤，他身上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寻！
身份比对……动作模板捕捉……面部比对……
物件扫描……证件……烟斗……铜盒……
随着信息流不断传来核验的情报，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才终于缓缓落了地。
原来是局里安排的摆渡人。
“刚用场域罩住就被他发现了么…敏锐的直觉。”唐叔心中赞许，对着这个戴着黑色圆边帽的男人微微点头致意。
男人也察觉到了唐叔的动作，同样颔首回应，眼神示意旁边一人也是同伴。
“看样子上面对这次航班的安全真的非常重视。”唐叔心神流转，对帽子男旁边的摆渡人也进行了地毯式的扫描。
在最终确认无误后，他疲惫地收回了场域，心神的过度消耗令他微微感到有些眩晕。
他目送着人们上了飞机，在旁边小高的哈欠声中，注视着航班在跑道上完成了冲刺、起飞。
“绛星异空，蜀天不渡……希望不会有意外发生吧。”他心中想着，转身准备离开。
“嗡——嗡——嗡——”
就在这时，手腕上佩戴的黑色手表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震动，一个视频电话请求接入。
唐叔熟练地在表盘上轻触了几下，负责外场安全的手下便出现在了表盘显示屏上。
“钧凯，发生什么事了？”看着手下凝重的表情，唐叔内心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缓缓升起。
“唐叔，出事了。”沙哑的声音从手表传出，“这次航班局里安排的两位摆渡人，在昨天就全部死了。”
唐叔脸色大变：“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刚刚送他们上了航班，各种核验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尸体就在机场旁的树林里，咱们一组巡逻的同事发现的，他们的东西也全都消失不见了。照片和尸检报告我马上传给你。”
“叮——”
一张照片出现在了唐叔的表盘上。
看着照片上两具血肉模糊的无面尸体以及尸检报告，唐叔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果这次航班安排的摆渡人真的已经在昨天就全部遇难，那刚才他送上飞机的两人又是谁？
难道……他方才亲手将绛星社的人送上了航班？
唐叔回头望去，只见远去的飞机已经变成一个点消失在了天际，而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还犹在耳旁。
“钧凯，紧急联系局里。”他望着天边的孤云，眼神深邃得可怕，“让「兮」部的同事接手吧。”
“唐叔，兮部的人已经出发了！”
“什么，这么快？出动的是谁？”
“「澜罡」——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