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饕餮楼事
饕餮楼前人影重重，围得密不透风，望向楼上灯火辉煌，是十分喜庆的红。
宋野挤进去，刚冒头就被清场的武夫推搡着后退，最后只能和顾存星站在外围观望。
楼中走出一人，手举数丈高的细木杆，一串红彤彤的鞭炮挂在顶端随动作摇摆，像条张牙舞爪的红蛇。
喜气洋洋的小厮点燃红蛇尾，鞭炮声噼里啪啦，纸屑飞溅。
两道行人捂耳躲避，人流陡然急促。
顾存星唯恐被冲散，拽来宋野手腕顺便帮他捂住耳朵。
宋野被半抱进怀里，鼻尖嗅到一丝皂木香，是让人心安的浅淡。
宋野闷道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又不怕爆竹声。”
他的话音混在一片嘈杂中，激不起一点水花，顾存星根本没听清，只看见宋野唇瓣开合似乎在说话。
顾存星理所当然地觉得小少年又在感谢自己帮护他，让他远离爆竹惊扰，于是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肩膀，低头道：“别怕别怕。”
宋野同样没听见，但他能看出顾存星在想什么，心里很无奈。
他看起来像那种会被鞭炮声吓到，寻求安慰的小可怜吗？
鞭炮声绵延不绝。
顾存星起初以为他们只会放一串，没想到他们竟然放了整整三串，将热闹的氛围烘托到顶点。
闹声结束，人群急忙往楼前涌去，连带着顾存星和宋野都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金灿灿的金叶子洋洋洒洒漫天飞落，丝绸银器紧接着砸人，但没人气恼，都扑在楼前狂揽这意外财富。
顾存星拽住宋野，从攒动的人群艰难挤去无人角落，偏头问：“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饕餮楼？”
“本来是不确定的……”宋野看向那些抢钱的疯狂人群，“现在可以确定他在。”
顾存星蹙起眉头，盯着拥堵的楼口颇为为难。
宋野抬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饕餮楼前这么热闹？”
顾存星没有立即回答，半晌才放弃思索：“我也不怎么清楚，估计今天是什么该庆祝的日子吧。”
他叹气：“抱歉啊，这次不能为你解答了。”
宋野摇头：“不是你的错。”
他观察楼前人潮，抓住空拉起顾存星就冲了进去。
宋野刚踏入楼中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杏花香，这味道正是他在上神界最爱喝的锦绣汤。
这汤素来以杏花香为一特色，用料珍稀，做法繁琐，连天上专门负责烹饪的神官都极少做，他还从未想过在凡间也能闻到这般滋味。
宋野想上楼，被人叫住。
“小郎君，今日饕餮楼只开放一楼，若要用餐，还请移步楼下。”
青衣美人自楼上款款而来，一双美眸顾盼生辉，巧笑嫣然。
宋野当即羞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半天才细声细气道：“抱歉。”
说完便红着脸没了下文。
顾存星出手解围：“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外面如此热闹？”
琦裡淡笑：“东家说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应点鞭炮洒金银庆祝。”
顾存星负手：“你们东家倒是随性。”
他扭头看了看缩在自己身后的宋野，无奈道：“你躲什么，怎么这会儿害怕了。”
宋野无辜和他对视，磨磨蹭蹭探出头，脸颊上的红晕晃眼，“这位姐姐……”
他说着说着又没了声，耳尖都红透了。
琦裡瞧着觉得可爱。
小郎君眉点朱红，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很招人疼。
琦裡瞄了眼他面上红晕，心想这定是个极为腼腆的小郎君，估计是出门第一次同姑娘说话，不好意思了。
她放柔语气，道：“小郎君要外间还是内间，夜晚燥热，我们这的素月雪沙堪称一绝，小郎君不妨品评一二。”
“谢谢，但我不是来此品评的。”
宋野吞吞吐吐说完后已是面红耳赤，低下头不敢见任何人：“这位姐姐，我是……是来找人的，你认识一位叫……叫，叫季长莫的公子吗？”
琦裡面露了然，抬手托向一方：“原来小郎君就是东家等的人，请随我来。”
她身姿曼妙移步上楼，宋野踌躇不敢跟过去，最后还是顾存星充当人形挡板宋野才敢跟上。
“我怎么没发现你在女子面前如此害羞。”
被当成挡箭牌推着前行的顾存星凑近宋野，瞧见他红润的脸颊感慨：“不过还挺可爱的。”
宋野总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但顾存星并无其他异常神色，只是很平常的说了一句，他闭嘴打算继续保持沉默。
琦裡将他们带到一扇镂空的雕花门前，推开门，迎面是一片欢声笑语。
夜风穿堂而过，数位侍女站在远处的栏边洒金叶子，时不时还娇嗔几句。
英俊潇洒的黑衣青年躺在贵妃榻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把玩手中玉石，顺便享受侍女按肩捶背。
他惬意地闭着眼，头也不回：“琦裡，来了就过来给我揉揉腿，唉，在这儿待得我浑身酸痛，哪儿都不舒爽。”
琦裡跪坐在他脚边锤捏，缓缓道：“东家，人来了。”
季长莫垂死病中惊坐起，扭头便跟门那边的宋野四目相对，余光瞥见一旁的顾存星。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站起，慌忙摆手：“退下退下，都退下。”
侍女纷纷退下，琦裡也跟着离开。
季长莫挡住宋野探究的实现，到他跟前迎接：“阿野来啦，快过来让我瞧瞧，许久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捧起宋野的脸左瞅右瞅，心疼的不得了：“脸小了一圈，我以前养的肉都没了，唉……”
宋野无奈：“为什么你们都说我瘦了。”
季长莫道：“怎么没瘦，脸还是巴掌大一点，你哥若见你如此遭罪，肯定要狂拆十几座金殿。”
说到这里，他视线落到宋野身后的顾存星身上，脸上带笑：“这位是？”
宋野介绍：“这是我路上遇见的顾公子，是他帮忙带我到这来的。”
季长莫点头：“感谢顾公子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琦裡。”
琦裡托着一盘金锭走来，送到顾存星面前。
顾存星看着季长莫脸上神色，接过金锭，道：“那在下先走了。”
顾存星随琦裡走后，这里就只剩下宋野和季长莫两人。
见没有外人，季长莫抓住宋野双肩，声音失控：“你到底知不知道刚才那个是谁啊！”
宋野面对季长莫的咆哮，面不改色：“知道，是他的弟弟。”
季长莫强忍住把宋野狂摇的冲动：“你知道还跟他打什么交道，要是他那个疯子哥哥知道你在这里，指不定要冲出罪狱寻你，再去许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恶心誓言。”
刚见到顾存星的时候，季长莫都差点出手了，偏偏主人公跟没事人一样还反过来安抚他。
“没事，我没告诉他我真正的名字，而且现在我是凡人之身，此前我也从未见过他，他不会认出我的。”
宋野握住季长莫的手，认真道：“真的，你放心。”
可季长莫就是不放心，再三叮嘱：“你日后别招惹他了，离他远远的。做哥哥的都成了这样，做弟弟的自然不会差。”
宋野乖巧点头，把话转到正题：“我已经拿到棠花丹了，长莫哥现在可以放心我去北域了吧。”
季长莫叹气，丧着脸问：“你去北域到底要干什么呀？呆在这儿跟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
宋野微笑：“我要去拿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去北域一趟。”
季长莫知道自己扭不过他，但还想努力把力：“让你那个金光闪闪的兄长去拿不行吗？北域暴雪漫天，把你冻坏怎么办。”
宋野无奈，这是把自己当成脆弱的小娃娃了吗。
“长莫哥，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可以独挡一面。”
长莫哥如他兄长一般，同样疼爱他，总爱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把他当成易碎的瓷娃娃。
季长莫心疼地揉了揉他脑袋，再叹气：“宝啊，你知道的，我一向疼你，对你的疼爱我自诩不比你哥少。”
“可我真的不忍心你去北域吃苦，你一直在你兄长身边养着，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但现在……”
宋野的眼睛眨呀眨，弯唇露出一个甜软的笑容，打断道：“我知道长莫哥待我好，在我心里你就和兄长一样重要，可我们总归要分开。”
他敛眸，笑意盈盈：“但我会一直喜欢你们的。”
季长莫心里甜滋滋，捏捏宋野细嫩的小脸蛋，道：“别说这些话哄我了，要我帮你干什么你就说吧。”
宋野抬头，轻声道：“我要五行扇和你的土神主司令牌。”
季长莫挑眉，问：“主司令牌我可以借你，至于五行扇，你没带下来吗？”
五行扇是金神主司亲自操刀，专门为宋野熔制的法器，引入五行各位主司的一丝本源之气，因此可以操控五行，是上神界排名前十的法器，不容小觑。
宋野非常喜欢那把扇子，但这次下凡匆忙，他几乎什么都没拿就走了。
他道：“忘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