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蓝颜祸水
山脚风景如画，一辆华贵马车停在路边，车旁清柔秀美的小少年正殷切地向山路眺望，仿佛在期待什么的到来。
等宋野出现后，他的眼睛才腾地亮起，马不停蹄地跑去，扑了宋野满怀。
小少年浑身浸润着久别重逢的欢喜，眸中情感真挚纯粹，不染纤尘。
他拉住宋野一角衣衫，黏糊道：“大人，您终于下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他像猫儿一样在宋野怀里撒娇，娇俏可爱的模样令宋野忍不住揉了揉他柔软的发梢，温柔道：“阿陵好乖，真是辛苦你了。”
昭陵眨着一双柔润的猫瞳，翘起眼尾，体贴地接过宋野手中包袱，乖巧道：“不辛苦，不辛苦，只要见到大人，等多久都不辛苦。”
宋野继续揉他的头，然后上了马车。
昭陵坐在车前，只能郁闷地挠着车门，乖乖等宋野出来。
“叮铃……”
银铃声响，微风乍起。
马车转眼消失在树林之中，只留铃声回荡。
车内比车外看起来大得多，而且装饰更加富丽堂皇。
玉雕的锦屏嵌入金丝，绘出一幅繁花倾颓的糜艳，轻柔如云的软毯铺满车内。
香薰冉冉，珠宝如簇，抬眼望去流光溢彩。
但宋野的目光却落在软榻上的身影，半天都挪不开。
那人绯衣艳若瑰花，衣衫松散，精致锁骨若隐若现，勾勒出一片诱人的雪白。
不等宋野近看，那人忽然闪至宋野跟前，抬扇挑起他的下巴尖，仔细打量一番后，道：“瘦了。”
宋野回神，笑道：“怎么会？胖了才差不多。”
他说完，便被人拥入怀中。
艳靡的香直往他鼻子里钻，蛊惑心神，令人飘然欲仙。
那人扣住宋野腰肢，指尖轻轻拂过宋野眼尾，垂眸凝望，半晌才道：“还是瘦了。”
宋野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艳美的脸。
乌木黑发，雪脂似的肌肤。
温柔多情的狐狸眸凝着韵紫的浅光，缀在眼尾的朱色珍珠痣旖旎，艳如血色的唇诱人深吻。
他美如临夜的艳烂霞蔚，在天际昏沉时碎裂朝光，迎最深沉的夜色迷离人间。
饶是在路上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宋野也不禁被这一眼夺去了几分神思，沉溺于眼前美色。
“怎么了小桃花，看呆了？”狐狸眸子弯起，那人心情愉悦，“以后还要看一辈子呢，你总得适应。”
“阿祀！”
宋野抵住他胸膛，语气软软，却故作凶狠：“你别戏弄我了。”
容祀细白的指尖抚上他脸庞，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妩媚酥了宋野半截骨头。
宋野狠掐自己掌心令自己清醒，面上却泛起一丝薄红。
容祀盯着他窘迫的样子，突然倾身上前，吻了宋野额间红痣。
宋野脸倏地红透了，挣开桎梏，惊得后退，不知所措道：“这样不行，不好，不合适，这实在是……”他深吸一口气，把话说完，“有失体统。”
容祀目不转睛盯看自己的杰作，半晌才抬扇拍了拍额头，笑道：“习惯了。”
他假惺惺地道歉：“对不起。”
勾人的媚香沾染衣衫，宋野低头搓了搓衣角，馥郁的香经久不散，都是刚才亲昵时沾上的。
他挑了个安全的位子坐下，平复胸腔悸动，坚决远离容祀。
百媚娇骨果然名不虚传，他不过靠近些许便被扰得魂不守舍，心神燥热。
若再多亲近些，宋野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来。
容祀似乎猜到他所想，冲他微微一笑，眉目明艳动人，说话时声音低柔，像哄人一般甜腻。
“怕什么，小桃花。”
他倚回榻上，支起下巴，姿容慵懒。
稠墨似的黑发卷落腰侧，系得松散的瑰红华衣宛若珺艳的海棠，花开满榻。
那双漂亮的狐狸眸子凝住宋野，藏着说不尽的情意，一颦一笑皆是勾魂的媚。
“若是你的话……”
曼妙的音色仿佛灼至耳尖，呷昵的轻语诉说无边的欲。
“做什么我都愿意～”
宋野耳尖灼红，慢慢捂住脸，妄图遮掩自己的慌乱。
这般人间尤物跟你说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暧昧字句来，宋野当真有点招架不住，不过幸好有人及时解救。
珍珠玉帘被人撩起，来访者极不友善地瞪着容祀，眼神凶狠到似乎只要他有所动作，就会立马冲上去抓花他那张妖娆艳丽的脸蛋。
昭陵气鼓鼓道：“大人，到地方了。”
宋野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溜到车前，刚出去就被昭陵拽住袖子拉去一边。
他蹙着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宋野检查了一番，生怕容祀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宋野安抚道：“阿陵，我没事。”
昭陵抬起头，目光落在宋野红意未褪的脸颊上，气得撸起袖子就要找容祀干架。
幸好宋野拉得快，不然又是一场结局注定的戏弄了。
他把人揉进怀里哄：“不要生气了，不要生气了，再生气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什么，尾巴！”
昭陵连忙捂住屁股，却什么也没摸到，一下子就猜出是宋野在转移他的注意力，顿时委屈巴巴道：“大人～那个容祀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总袒护他。”
“是啊，除了有钱有权有势，又生得俊美，其他的，还当真没什么好的。”
容祀探出帘子，一旁的白袍狐狸面侍从托起一件镂丝金玉衫跪于帘子旁，静如一抹幽魂。
“你！”
昭陵又欲发作，宋野紧紧抱住他的腰，好言相劝：“阿陵，不要气，不要气……”
昭陵被宋野抱着不敢反抗太激烈，只得在他怀里恶狠狠瞪着容祀，用眼神剜他身上的肉，附加威胁：“你给我小心点！以后我再看你靠近大人，见到一次我就咬你一次，见到十次我就咬掉你的头！”
容祀根本不把他的张牙舞爪放在眼里，扭头就冲宋野妖艳地笑道：“你家猫可真凶，小桃花要不要换个温顺点儿的？”
昭陵大骂：“谁是你小桃花！别恶心人了！还有，大人只会喜欢我这样的，你别想找些妖精撼动我在大人心里的地位，你个死狐狸精……”
他嘴巴不带停，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要把容祀这只死狐狸精给撕成两半。
宋野为难地看了似笑非笑的容祀一眼，神情严肃地喊住昭陵：“阿陵。”
昭陵撇嘴颇觉委屈，头埋进宋野怀里不说话了，只不过露出的耳尖红红，很是可爱。
宋野捏捏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转头向容祀代为道歉。
容祀瞧见他的偏爱，面带微笑，只是笑意薄凉，转身拿起托盘上的红衣玉衫披上，立于车头，迎面吹着呼啸的风。
一时，黑丝凌散，红衣漫卷。
狐狸面白袍侍从恭谦道：“主家到。”
谅谁都猜不到，四妖族之首的狐族竟会将主家隐于喧嚣嚷嚷，人气鼎盛的金陵城中。
金陵虽比不得京都繁盛，但自古也是王侯将相聚集的富庶之地，抬眼东望，紫气东升，碧霄凌云。
宋野乘于车首，自云端往下张望，一眼便能览尽整个金陵。
自上，高楼檐角，琉璃玉瓦，自下，车水龙马，熙熙攘攘。
这里不似上神界金碧辉煌，气势雄浑，也不似鬼域魑魅魍魉，万骨枯立。
宋野看得入迷，趴在车头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跳下去玩个痛快。
容祀看了他一会儿，一旁静默无言的侍从指尖微动，繁琐的法阵在车铺展开来，笼住整个马车。
水幕似的朦胧涌动，宋野仔细瞧去，只见面前景色如薄帘般被掀起，一座气派的朱色宅子缓缓显露身形。
这座宅邸极大，宋野一眼望去竟找不到墙头，艳丽的朱色红花越过墙头，繁花压低枝桠，独引诱人妖娆。
朱墙朱花，一片艳红。
宋野登门，檐角缀下的银铃叮当作响，像是欢迎。
成对的狐狸面侍从涌出迎接，宋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簇拥着去沐浴更衣了。
温泉池边飘落几朵朱花，宋野抬头看见隔院的花枝都伸到这里，枝上开的朱花仿佛在池边，艳艳如绯。
泉水热气蒸腾，让人暖洋洋的，宋野靠着池子放松身体，狐狸面侍从无声无息跪于池边，躬腰抬手托着锦贵衣衫，一副极尽卑微的姿态。
宋野好奇他的面具，方才看了几张，个个都不一样，他想知道是不是这里的侍从面具都不一眼。
他挑了个近的地方想打量他的面具，却又不敢正对他泡温泉，于是躲在角落偷看他。
纤瘦身姿，白衣锦袍。
面戴一张纯白狐狸面具，面具左耳系铜铃，眉心朱笔描摹，缀一朵两瓣桃花，旖旎如画。
面具不悲不喜，唇却上扬，酷似一位喜笑的冷酷神明。
似乎因为宋野在角落看了许久，他忽然出声道：“小夫君不必害羞，我只是主人妖力所化之物，面具才是我的真身。”
“真的？”
宋野小心翼翼靠近，对狐狸面具的好奇让他忽略了侍从的称呼。
狐狸侍从微微侧目，脸上面具仍是一副温柔带笑的模样，但宋野就是觉得面具之下的那张脸应该生得很漂亮。
他道：“我永远不会欺骗您。”
宋野继续问：“如果我把你的面具摘下，你会如何？”
狐狸侍从回道：“消失。”
宋野心里有些小失落，看着他那张漂亮的狐狸面具，睁大眼睛：“你会死吗？”
狐狸侍从道：“未曾生怎会死，我只是一个物件，存不存在都取决于主人。”
宋野出了温泉池，拿起衣服换上。
候了许久的狐狸侍从这才站起为他整理衣衫，细致地抚平衣角里的每条褶皱。
宋野张开手任由他整理自己衣衫，目光却落在他面具与脸的连接处，然后又克制地挪开。
但那位狐狸面具侍从却丝毫没有顾忌，跪在宋野脚边理好最下的衣摆后起身，执起他双手奉至自己面具上。
宋野的手指触及他冰冷的狐狸面具，使它染上一丝温热。
然后，戴着狐狸面具的侍从轻轻推动宋野的手，借他双手取下了自己的面具，眨眼便消散了。
宋野手捧面具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只有一枝娇艳朱花坠落脚边，花瓣潋滟地上温水，吐露无声的香。
宋野如梦初醒，捡起地上花枝抱着面具就往容祀的住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