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选择
李镇霆与希瑞之间的沟通，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让它听起来稳定而坚定，但内心的激动与紧张仍然无法完全掩饰。他尝试去理解，去解释，去阐述他们作为地球人的身份与责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试着去理解，希瑞。我们是地球人，我们的生命，以及我们之前所有世代的生命，都源于这个星球，始于最初的一刻……”他的声音虽然略显颤抖，但却充满了力量。
他试图用语言去描绘那种突如其来的与地球的激情合一的感觉，那种仿佛与大地、土壤、风和雨融为一体的奇妙体验。他讲述了千百年来的生长与死亡，野兽、树木和人类的共存共荣。他强调，这一切都是地球赐予人类的宝贵遗产，是他们不能忘记、不能丢弃的根本。
在一旁，头发灰白的肯特看着中镇居民，眼中满是轻蔑。他打断了李镇霆的话，对希瑞说道：“我警告过你，这些原住民太过情绪化了，不能用普通的方法去沟通。”
希瑞的蓝眼睛里充满了烦恼，她没有理睬肯特的冷嘲热讽，而是继续看向李镇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说道：“镇霆，你必须让他们认清事实。这里的生活已经变得不可能了，他们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新的生活。”
“让她把这话告诉人民吧，”王市长用一种奇怪的、紧张而严肃的声音说。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威严和庄重，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承载着沉重的责任。
“等等，还是我来自告诉他们吧。”他坚决地补充道，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决心和勇气。
他站起身，离开了议事厅。此刻，他丰满的身躯上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威严，仿佛是一位即将面对挑战的英雄。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他们的脸上也流露出一种畏缩的、本能的恐惧。他们似乎也被市长的决心所感染，不得不跟随他的脚步。
他们走到台阶上，李镇霆、张教授和两位外星来客也跟着走。广场上仍然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中镇居民，有磨坊工人、家庭主妇、银行家和簿记员，还有老人和小孩。他们仍然沉浸在欢乐之中，但当市长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立刻安静下来，等待着他的发言。
王市长接过扩音器的麦克风，他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广场。他以一种坚定而充满力量的语气向人群发表了讲话。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信心和决心，让人们感受到了他的勇气和智慧。他的话语让人们更加坚定了对中镇的信念和期望，他们相信在他的带领下，中镇将会迎来更加美好的未来。
“各位小镇的居民们，大家听好了!这些新来的人现在告诉我们，我们应该离开地球。他们说他们会给我们一个更好的世界，在宇宙中的某个地方。那又怎样你们想离开——离开地球吗”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李镇霆看到中城居民的脸变得困惑、难以置信。他看了看希瑞那张清晰的脸，发现她脸上疲倦的阴影更深了。他再次意识到，两个时代，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在这里相互注视着，并且发现彼此难以理解。
当这群中城居民得知这个建议时，大家都震惊了，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啥？到天上去住？这不是开玩笑吧？”
“我们好不容易刚刚搬到这里，现在又要离开地球？这怎么可能！”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大家都认识他，他是高强。他走到台阶上，对着市长大声说道：
“市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为什么非要去外星的什么鬼地方呢？”
市长看着两位外星人，一脸无奈地说：“你们看到了吗？我的人根本就不接受这个主意，一分钟都不会听的！”
李镇霆看着那个女人，苦笑着说：“看来，大家完全拒绝了这个提议。”
希瑞瞪大了眼睛，显得异常惊讶：“但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提议’啊，这是理事会的正式命令！我全心全意地推荐了这次撤离计划，而且他们也已经给予了批准。我们真的需要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前往一个更加安全、更加适宜我们生存的新家园。”
然而，李镇霆却冷淡地回应道：“很不幸，我们的人民除了自己的政府之外，不会承认任何外来的权威。所以，这个命令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阵无关痛痒的微风，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希瑞听后，一脸惊恐地说：“可是，没有人敢违抗统治者的命令啊！他们是整个星际联盟的执行机构，拥有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和权威。”
星际联盟？这个词在李镇霆的耳边回荡，仿佛带着遥远的雷声。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和这个男人所代表的文明，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如此的浩瀚无垠。他们所谈论的，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庞大世界，一个充满了未知和可能性的星际空间。
他愤怒地咆哮道：“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对于这些人来说，星星只是漆黑天幕上微不足道的几点微光吗？你们那光辉灿烂的太阳、你们富饶广袤的世界，以及你们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在他们眼中完全是毫无价值可言！”
朗姆选择在这个紧张的时刻介入。他沉稳地对希瑞说道：“或许，在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中，我们应该向政府中心寻求建议？”
希瑞瞪了他一眼，眼中闪烁着坚定与不服输的光芒。“你这样做，不过是想让我承认自己无能。不，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彻底解决。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还有话要对霍恩说，他太心急了，没有给我们足够的时间。”
她转向李镇霆，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与执着：“你们的人必须明白，我们所做的并不是一件残忍的事情。请你们向他们解释清楚，如果继续留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星球上，他们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孤立无援、动荡不安、生活愈发艰难，没有任何希望，最终只能因为资源的枯竭和彻底的绝望而走向死亡。也许到那时，他们才会意识到，我们所要求的，并不是抛弃他们，而是希望他们能够做出明智的选择，为自己和整个民族寻找更好的未来。”
李镇霆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也许吧，但我并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你还不了解我们。作为一个民族，我们既不屈服于软弱，也不轻易被吓倒。我们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家园和信仰。但是，我们也会认真考虑你们的建议，毕竟生存才是我们最终的目标。”
他说这话时带着敌意，因为他已经从希瑞的话中看出了真相，但又不想承认。
她平心静气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评估他，并通过他评估整个小镇。然后她平静地说:“请记住，统治者通过的正式法令是一项必须得到尊重和遵守的法律。撤离的命令已经下达，并将得到执行。”
她向朗姆点点头，后者耸耸肩，坐在她身边。他们走下台阶，穿过广场，叽叽喳喳的人群惊慌而困惑，但还没有敌意，他们分开让他们通过。
李镇霆紧张地看向张教授，声音有些颤抖：“我们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张教授默默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沉重的表情。
“我虽然不清楚具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但有一点我很确定，无论如何都绝不能让暴力事件发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可能会带来毁灭性的影响。所以，我们必须要在疏散人员抵达这里之前，想办法让大家先冷静下来，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镇霆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想要平息这场混乱。他不断地重复着希瑞的请求，诚恳地希望能够获得众人的理解和原谅。然而，面对固执己见的人群，他的努力犹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此时此刻，整座城市依然照常运转着。人们享受着光明和水源带来的便利，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他们并非孤立无援，今天的生活看上去如此美好。怀着人类与生俱来的乐观精神，他们深信凭借自身的力量，一定能够让明天变得更加灿烂辉煌。而离开地球这个念头，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匪夷所思。这就如同要求一个人舍弃自己的身躯一般，根本难以接受。
失去自己的时间以及随之而来的生活模式所带来的冲击已经够可怕的了。李镇霆知道，要不是这种震惊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他们本来是会被完全压倒的。有一段时间，他们保留了自己的老城，它还在山脊那边，是他们记忆中的锚。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把自己的时间也带来了，因为这个陌生城市的生活已经尽可能地适应了旧小镇的生活模式。他们重新确定了自己的生活方向，他们为自己熟悉的生活建造了一个复制品。这很困难，但他们做到了。现在，他们不能突然把这一切都扔掉，重新开始一种与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完全不同的东西。
李镇霆深刻地领悟到，这种对于地球的犹如返祖般的依赖感不仅孕育了他们，更让他们内心深处产生了无比强烈的抵触情绪，坚决不愿离开地球。一想到要登上那艘全然陌生且无人知晓的飞船，坐在其中，向着天外飞去，直至——直至那个未知的目的地，他便心生恐惧。那种切身体验到的、直白的恐惧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无尽的黑暗长夜、空虚无物以及令人恶心作呕的万丈深渊，唯有冰冷刺骨的繁星闪烁如信号灯，但地球，那个坚固可靠、易于理解并给予庇护的星球，却就此永远消逝！就连他自己的内心，也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场景。为何女人就是不明白呢？难道她感受不到吗？对于一个才刚拥有汽车不久的民族而言，他们在心理层面上压根儿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冲入浩瀚宇宙啊！
那艘巨大无比的船只静静地停留在广袤无垠的平原之上，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整整一个下午以及夜晚，人们内心充满焦虑与不安，如同浮萍一般漂流至圆顶状的城墙附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它。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立在那儿，时而愤怒地交头接耳，时而默默无语地转身离去。街头巷尾弥漫着模糊不清的低语声和嘈杂的声响。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汇聚到宽阔的广场中央，一支装备精良、全副武装的国民自卫队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山上鱼贯而下，并迅速在大门口站岗执勤。
此刻的李镇霆心情异常沉重，既感到沮丧又觉得压抑，甚至有些许恶心感袭来。面对这无法逃避的现实状况，他决定前往寻找周倩寻求慰藉。不出所料，周倩对此事心知肚明。毕竟，在新小镇的这个地方，几乎无人不知晓当前发生的一切。当见到李镇霆时，她的面容显得十分憔悴，那半是苦涩半是痛苦的神情愈发明显。自从六月份那个改变他们命运的日子之后，这样的表情便时常浮现在她的脸上。周倩轻声问道：“他们不会得逞的，对吧？难道他们真有权力逼迫我们离开这里吗？”言语之间透露出无尽的无奈与悲哀。
“他们始终坚信自己所做的都是正确的事。”他语气坚定地说道，“然而难点在于如何让他们意识到自己错了。”听到这，她不禁轻声浅笑，但笑声却显得格外温婉柔和——其中并无半分欢愉之意。“永无止境啊！”她感叹道，“起初，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逃离自己熟悉的城市；如今，竟连地球也容不下我们了。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家中静待命运的安排呢？哪怕最终难逃一死，至少还能保有最后的尊严吧？自那时起，所有事情都逐渐失控——先是整座城市陷入混乱，现在更是”说到这，她止住了笑容。她凝视着他，神情镇定自若地说道：“抱歉，镇霆，我不会跟你走的。”
“同样想法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李镇霆向她坦言，“我们务必想办法让大家信服才行。”内心的焦躁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霍然起身说道：“不如我们出去散散步吧。”或许这样可以舒缓彼此烦闷的心情。
她与他并肩漫步于暮色之中。灯光闪烁，那迷人的光辉，曾经令他们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此刻，他们默默无语地前行，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着千斤重担一般。李镇霆突然察觉到，如今他们之间似乎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屏障，即便意见相合，却依然无法跨越这道鸿沟。他们的缄默并非源自默契的理解，而是两颗仅能借助言语沟通的心灵之间产生的无言以对。
他们缓缓走向穹顶的一角，从那儿可以远眺远方的星舰。城市中的躁动愈发强烈起来，连带着空气都微微颤动。入口处围拢了一群暴乱分子，但他们并未靠得太近。透过弯曲而透明的墙壁，可以望见照亮的船体，不过只是些扭曲变形的闪光点罢了。周倩不禁浑身一颤，急忙转身离去。
“我不想看了！”她的声音颤抖着，其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惧，“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先别急，”李镇霆急忙喊住准备离开的她，并用手向前一指，“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张教授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当老人注意到他们时，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什么。
“为了找到你，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几乎跑遍了整座城市！”张教授怒气冲冲地对李镇霆说道。
接着，他又补充道：“那个该死的傻瓜王简直就是疯了，竟然煽动大家去和外星人战斗。你必须马上跟我走一趟，帮忙劝劝他，让他冷静下来！”
听到这里，李镇霆面露痛苦之色，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也难怪希瑞会觉得我们就像一群未开化的原始人一样！行吧，我知道了，那就一起去吧。不过放心好了，周倩，我们会顺路把你送回家的。”
他们缓缓地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一路穿越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高耸的塔楼沐浴在宁静而洁白的光辉之中，宛如永恒之美般熠熠生辉。然而，与这超凡脱俗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街道上那群群神色凝重、交头接耳的人们；一张张忧心忡忡的面庞，一个个困惑不解的问题，以及不时传来的愤怒谩骂声。
整座城市仿佛被一股躁动不安的情绪所笼罩，原本沉稳的脉搏也似乎骤然加速。突然间，一阵低沉的呼喊声从街头巷尾传来。人们在高声呼喊着什么，但声音却被淹没在喧嚣之中难以听清。紧接着，街上又响起一阵更为响亮的喊叫，众人纷纷举起手臂，指向天空，原本苍白的脸庞此刻都不约而同地仰头望向那上方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巨大圆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