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抵达

    “继续前进”他高声呼唤，同时按响吉普车的喇叭，那清脆响亮的声音穿透尘埃，如同号角般激励着众人。他边喊边以一个果决的手势引领方向，仿佛在对不确定的前路下达挑战书——“不要停下，继续往前走！”

    克服了片刻由颠簸带来的停滞，他驾驶着车辆矫健地跃过山脊，车身在厚重的尘埃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随后轻盈地滑下另一侧斜坡。这一连串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

    他的余光捕捉到王市长的侧脸，那圆润的面庞此刻因惊愕而显得异常苍白，凝视远方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此同时，周倩的视线似乎被窗外荒芜大地上那个孤独闪烁的光泡所吸引，她的思绪仿佛也随之飘向了遥远而未知的地方，让人不禁好奇她心中的波澜。

    车队宛如一条长龙，在漫天黄沙中缓缓蜿蜒前行，当行至漫长斜坡的中途，一阵尖锐的喇叭声突然打破了周围的沉寂。李镇霆闻声回头，视线中出现了一幕意外：一辆年迈的轿车不偏不倚地卡在了由卡车碾压浅沟形成的狭窄通道中央。其他车辆试图绕行，却在松软的土地上打滑，低矮的车身几乎贴着河岸，彼此间的距离尴尬且危险地交织在一起。而他们的后方，由于这次突发状况，车队开始出现了拥堵的迹象，宛如平静水面投入石子后泛起的涟漪，影响逐渐扩散。

    李镇霆扯着嗓子冲高强大吼道：“快！让车队的头继续往远处那个圆顶开！”话音未落，他便猛踩油门，驾驶着自己的吉普，伴随着阵阵轰鸣声，疾驰而回。

    此时此刻，一大群人正围拢在那辆闹事的轿车四周。李镇霆见状，心急如焚，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肩膀使劲儿拨开人群。“这究竟是咋回事啊？”他怒目圆睁，厉声呵斥道，“这辆车是谁的？”

    只见一名满脸沧桑、历经风雨的中年男子转过身来，眼神里既有恐惧，又夹杂着几分歉疚之意。他颤巍巍地开口说道：“是……是我的车……。”说罢，他手指向那辆破旧轿车的后排座位，声音略微低沉了些，“我爱人，她正在里头生孩子。”顿了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又赶忙补上一句，“这已经是我们家的第三个孩子啦啦。”

    李镇霆心急如焚地大喊着，让周围的人迅速行动起来，赶紧去把医生和救护车从长长的队伍里叫过来。与此同时，还有一群热心善良、心甘情愿帮忙的人们，他们齐心协力，动作轻柔而又谨慎地将那辆破旧不堪的轿车慢慢推向一旁，生怕会对车里的人造成任何伤害。

    拥堵不堪的汽车长龙终于再次缓缓移动起来，但这短暂的停顿、漫长的等待和那凝视着无聊景致的数分钟对于部分排队等候的人们而言已如酷刑般难熬。李镇霆目光紧盯着前方，只见寥寥几辆车子蜿蜒曲折地驶离车道，并在斜坡处一窝蜂似的调转车头朝着小镇方向疾驰而去。

    这正是他最为担忧之事！人类啊——面对太多的未知数往往无力承受。然而此刻，他深知自己别无选择，必须想方设法拦住这些人，如若不然，恐惧将会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届时将无人能够幸免。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驾驶着吉普车横亘于那些车辆之后，凭借四驱车卓越的性能赶超上前，成功堵住了它们的退路。紧接着，他一个箭步跃上吉普车顶，面向众人振臂高呼，同时手指前方示意禁止前行。

    一个身形佝偻、满脸长满肉瘤且面色惨白如纸仿若老木匠一般的男子，正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并从内心最深处传来对李镇霆深深地恐惧与咒骂：“我们绝对不能出去！宁可死在这个可恶至极的沙漠之中！我们一定要回家啊！！”

    “哼！你想都不要想能够接近那里一步！”李镇霆眼神凌厉地警告道。

    “而且还有专门负责看守的特殊警卫员守着呢，他们根本就不会放任何一个人回到小镇上去！你们最好给我牢牢记住，这里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死亡陷阱，可以了吗？”李镇霆继续说道。

    “呜呜呜……，天啊，要不咱们还是听他的话继续往前走吧……”站在男人身旁的那个身材虚无缥缈、仿佛没有具体形态的女子哽咽着小声嘟囔道。

    “开什么玩笑！！我们才不听他胡言乱语呢！！”然而那男子却突然挺直了腰板，义正言辞地反驳道，“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很显然，李镇霆刚才所说的话成功击中了这些惧怕葬身于沙漠之下人们的软肋。

    &34;如果你们回去，如果你们真的胆敢踏入那个小镇并且滞留其中，那么用不了多久，你们便会独自置身于那片荒芜之地！到那时，陪伴着你们的将只有寥寥数个与你们一般无二之人——形单影只地伫立于天地间，独守漫漫长夜以及无尽严寒！&34;

    这段话犹如一把利剑直刺众人心房，令他们心生惧意。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另一股更为强烈的恐惧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种恐惧源自于身处如此孤寂之世却又孑然一身。

    眼前这位满脸疙瘩、面容憔悴的男子看似身患重病且身陷困境之中，但最终还是扭转车头，朝着来时之路驶去。其余车辆见状亦纷纷效仿，紧随其后回归队列之中。李镇霆驾驶着巡逻车赶到现场时，发现一切已恢复平静，无需自己出手干预。他对众人叮嘱道：&34;务必密切关注警戒线！绝不能再有任何一辆车调转方向——哪怕仅有一辆也不行！&34;

    他拼尽全力将吉普车驶回原地，身体被扬起的灰尘与排出的废气所笼罩，令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整个人都虚弱不堪，只能勉强抓住方向盘保持平衡，而耳边则充斥着连绵不绝的发动机轰鸣声，仿佛要将他的耳膜撕裂。

    此刻，他位于队伍前列，终于摆脱了飞扬的尘土。他可以极目远眺，望见远方的城市。然而，那座城却显得如此遥远，宛如地平线上一颗闪烁微弱光芒的小气泡，亦或仅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光点，埋没于那一望无际、充满冷漠气息的赭色荒原之中——究竟还有多远呢？

    是否在这广袤无垠的世界各个角落，无论是干涸见底的海洋底部，还是消逝无踪的都市遗迹之上，都是这般景象呢？大西洋深处是否同样如此？美国是否也已化为一片废墟？ 英国是否也难逃厄运？还有那些日本人，他们又在哪呢？

    他必须忘掉这一切，一心想着前方的城市，一心想着如何把这成千上万的人送到那里去，因为如果他不这样做，整个垂死的世界的重量就会像雪崩一样压在他身上，他就会停止挣扎。世界不可能都是这样的，一定还会在某个地方有绿色的山谷和人类。但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他们已经踏上了通往传送门的道路，人类最后避难所的圆顶在他们面前巍然耸立，巨大无比。他眼睁睁地看着张教授带来的那些人动作麻利地关闭了传送门。毫无疑问，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毕竟想要保留住里面的温度、阻挡那刺骨寒风可不是件容易事呢！紧接着，车门缓缓开启，仿佛是在热烈欢迎着他们这些远道而来之人一般。只见一名全副武装的男子面带微笑向他们招手示意后，便迅速伸手牢牢抓住了吉普车的一侧。

    “请顺着这条宽阔的林荫大道一直往前开，到时候我会指引你们具体该往哪儿拐。放心吧，一切都已安排就绪。哦对了，目前还尚未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嗯……我觉得这儿恐怕连一只老鼠的影子都瞧不见咯。”说到此处，那人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补充道：“真高兴你们能赶来啊。实话告诉你们吧，这鬼地方实在是太过安静了，静悄悄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高耸的白色寂静的高塔看着他们，长长的一长排尘土飞扬的小汽车、卡车和公共汽车在空荡荡的林荫大道上缓缓驶过。马达的轰鸣声被大大放大了，在墙壁上回响和反弹，在圆顶上隐约地重复着，声音之大令人震惊，使李镇霆打了个寒颤。

    除了那机械的喧闹声，小镇的居民们感到一阵奇怪的安静。所有的人都把头探出车窗，看着，凝视着，品味着他们看不见的建筑物的高度，盯着他们所熟悉的线条和颜色，倾听着空虚。李镇霆知道他们的感受。它太大了，太奇怪了。即使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也会对这些高大的塔楼感到敬畏，而对于小镇的人来说，他们习惯了石板屋顶的小房子和肮脏的砖砌的矮矮的建筑，它们是压倒性的，令人窒息的，因为它们都被遗弃了，所以他们内心充满了恐惧。

    这支庞大队伍的首领来到了一个用绳索圈起的区域前。那根粗壮的绳子随意地丢在一旁，仿佛它的存在仅仅是个摆设。汽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入其中，车轮扬起阵阵沙尘。

    张教授带领的先遣部队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要不是因为他们前期周到细致的安排，将近一万七千名士兵想要顺利入住这些临时居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然而此刻，尽管现场人头攒动，但却异常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低语声，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这里的男男女女们全都流露出一种令人诧异的顺从神情，他们默默侧身而立，目光呆滞地望向漫天飞舞的尘土与若隐若现的阴影，又或是死死盯着那些毫无生气的窗户和高耸入云的陌生房间，似乎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汽车行驶时发出的轰鸣声逐渐减弱直至完全消失。原本就十分冷清的街道此刻更显阴森恐怖，四周静得吓人，仿佛能听见每个人紧张的心跳声。如此静谧的氛围笼罩之下，就算有许多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压低嗓音交头接耳，或者费力地开启卡车厢门及车门，也丝毫未能打破这份诡异的宁静，所有声音反倒像是被这片死寂吞噬一般销声匿迹。就连平日里最为活泼好动的狗狗们，此时也变得战战兢兢，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李镇霆神情严肃地向张教授做完报告后，便转身去找周倩。此时此刻，街道两旁停满了车辆，车里坐着形形色色的人，他们似乎并不愿意离开这个自己所熟知的现实世界。李镇霆默默地从这些车辆旁边走过，突然间，他注意到一名女子正蜷缩在街边的尘土之中，怀中紧紧抱着一条毯子，低声啜泣着。不知为何，那种深深的绝望情绪仿佛也传染给了李镇霆。

    然而，尽管心中充满恐惧与不安，李镇霆依然坚定地朝着周倩所在的方向迈步前行。终于，经过一番艰难跋涉之后，他成功找到了周倩。眼前出现了一座临街而建的建筑，其中一层有着一间巨大无比的拱形房间。这间房内弥漫着一股岁月沉淀以及被人遗忘的凄惨氛围。高耸的窗户虽然已经尽力让阳光洒入室内，但整个房间依旧显得十分昏暗。

    走进屋内，可以看到大约有二十名女性正在忙碌地穿梭于各个角落之间。她们年纪各异、身份背景不同，手上提着行李箱或者堆积如山的床上用品，嘴里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哀叹声或是埋怨之语，同时费力地将卷曲的床垫整理好。而周倩和她的姨妈便是这二十人中的两位。

    她们的特点是尽量自己躲在角落里。王太太瘫倒在她临时搭建的床上，周倩正在尽可能地整理他们仅有的几件东西。

    &34;你还好吗&34;他满脸忧虑地问道，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想要透过她的表情看到更深层次的情况。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此时，一旁的王太太正蜷缩在地板上的毯子里，身体不停颤抖着，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她带着哭腔喃喃自语道：&34;他们为何要将我们带到这来这个地方太恐怖了 !难道就不能让我们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么&34;

    周倩见状，连忙走上前去，轻拍着王太太的肩膀，轻声安慰道：&34;别怕，王太太，有我在呢。咱们一定能够平安无事的。&34;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王太太逐渐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两个面容瘦削、神情紧张的女孩悄悄爬上前来，她们一边抽泣着，一边用怯懦的眼神望向李镇霆，似乎有什么问题想要请教。而在她们身后，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中年妇人则在墙壁之间来回踱步，不时用力撞击那些看似可以穿透墙壁的门户，并气势汹汹地质问道：&34;厕所在哪里&34;那副模样充满了挑衅与敌意。

    李镇霆小心翼翼地领着周倩来到门边，然后又走向更远一些的位置。在这个相对僻静之处，虽然谈不上绝对私密，但至少能摆脱众人的包围圈。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明白此刻对你来说异常艰难，但请相信，这仅仅是一个过渡阶段——我所指的是，我们共同生活于此。这里有充足的空间可供每人居住，你尽可挑选一处喜欢的地方，作为只属于你的小天地。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去你家中取来任何你所要的东西，书、私人物品，甚至是家具”

    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我绝对不想碰那里的任何物品。我只希望一切都能保持原样，就像我当初离开时那样。只有这样，我才能稍微思考一下，或许”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镇霆啊，住在咱们这条街上的那位王老先生，就在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他再次中风发作了。大家只能用担架将他抬走。他已经命悬一线，我亲眼目睹了他那张面容。他艰难地抬起头，凝视着那些恐怖至极的建筑物，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困惑与恐惧。他竭尽全力想要弄明白这一切，但终究无能为力。”说到这里，她不禁浑身颤抖起来。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件糟糕的事情，”他轻声安慰道。“不过好在我们还年轻力壮，死亡暂时还离我们很远。”

    他心情沉重、满脸愁容地缓缓离去。周倩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他觉得这不单是因为疲惫所致。或许她早已深深扎根于此，无论是在这座小镇，还是在生活方式以及精神状态方面皆是如此。好吧，如今这种模式已被彻底打破，她和其他所有人都需要做出相应的调整。李镇霆穿过两个宽阔的广场，脑海中一片纷乱，完全沉浸其中，这时才惊觉街道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他努力思索着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此刻，楼房里的人变多了，而车内的人数则减少了些，但这并非全部。还有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