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宴散去
姬如梦见宫中使者，便知趣地退到一侧。
那传话的公公笑意盈盈地端着一个蒙着红绸的六角托盘献给赵宗承。
“陛下说，今日身子不爽，不便出门。特意让王后娘娘准备了礼物。”公公讪讪道，“您瞧这是南红雕成的石榴。”
赵宗承看着托盘中硕大的南红石榴，已经了解母后的用意——多生孩子。
“传太后娘娘的口谕：太子膝下子嗣单薄，请各位娘娘尽兴为王室开枝散叶……”公公道。
姬无患心中了然太后这是在敲打自己，她自从嫁给赵宗承后，每受专房之宠，却迟迟不孕。太后曾多次表达不满，赵宗承不肯雨露均沾，这笔账自然要算在姬无患头上。
赵宗承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但膝下只有赵彦钰一个庶出长子和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五年之内太子府内没有一个孩子出生，赵宗承深深叹了口气。
这几年来，赵宗承鲜少召幸后庭姬妾。他的精力全部放在了排除异己，独揽大权上面。事实上如今他权倾朝野，并非华王本意，华王因腿疾而被赵宗承趁机削弱了势力。
赵宗承紧紧蹙着眉头，对着公公道：“好，替我谢过母后。”
公公磕了一个头，便离开了。
赵宗承发现姬如梦尚楚楚可怜地立在门口，便道：“你——”赵宗承忘记姬如梦的名字。
姬如梦很懂察言观色，她连忙下拜行礼，娇羞地说道：“婢妾姬如梦，是如嫣侧妃的从媵。”
“孤记得了。”赵宗承记起这便是那日被姬如嫣羞辱的女孩，“孤记得你们这批媵妾尚无封号品级，那便封你为昭训，赐封号＇温＇。”
“婢妾谢殿下赏赐。”姬如梦激动得连连叩首，这就意味着她不必靠姬如嫣的赏赐度日，可以每月领俸禄了。
姬无患赞赏地看着姬如梦，姬如梦撞见姬无患柔和的目光，便要叩谢。
姬无患连忙阻止她，道：“温昭训今日大喜，不必行此大礼。按华国的礼制姬妾晋封之日需要侍寝，你与陆良娣同日晋封，按规矩你要排在陆良媛之后，可陆良媛多日操劳，你便代她服侍殿下吧。”
“多谢娘娘！”姬如梦对着陆凝霜恭顺地说道。
太子生辰前后多位女子晋位，沈珂心中极其不忿，心道：“哼！惯会收买人心。”
宴会接近尾声，赵宗承微醺，便借着酒意宣布宴会结束。
“太子可在揽月阁内阁小憩一会。”沈珂殷切地说道。
姬无患默默地离席，牵着青青，与陆凝霜有说有笑地走出正殿，全然不顾身后那二人的举动。
“珂儿今日操劳。”赵宗承推辞道，“孤改日再来看你。”
沈珂微嗔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嫌弃珂儿老了？”
“哪里的话？”赵宗承宠溺地说道，“只是尚有些政务未处理完。”
——
朝阳殿中，姬无患卸下重重的礼服和钗环，准备就寝，不经意瞥到小喜放在妆奁附近的药匣。
“竹宁嬷嬷——”姬无患道。
竹宁嬷嬷来到了内室。
姬无患道：“我让你办的事有进展吗？”
竹宁嬷嬷点点头道：“我们在药渣中发现了一味麝香，长期服用可致终身不孕。”
姬无患道：“她近日可有异动？”
“曾以采买为由，在市集上约见过荣国使者。”竹宁嬷嬷道，“这药也是那人给的。”
姬无患深深吸了一口气，黯然道：“我如今的处境，算不算众叛亲离呢？”
“娘娘不要哀伤。”竹宁嬷嬷道，“老奴永远效忠娘娘，无论您是得宠，还是避宠，老奴都不会背叛您的。”
姬无患紧紧握住竹宁嬷嬷的手。
“继续盯着她，待下一次出门采买，再一并捉起来。”姬无患道。
不消两日，小喜便被押送到姬无患面前。
“娘娘，那荣国人招了。”竹宁嬷嬷道，“在他身上搜出来一封密信和一味血枯草。按照信上的意思，这个月便要您……”
姬无患接过密信，浅浅看了几眼。望着被五花大绑的小喜，冷冷地说道：“本宫从未亏待过你，为何要害本宫？”
小喜涕泪横流，嘴上呜呜咽咽地发不出声音。若梅一把薅下她嘴里的布条，嫌弃地扔到一边。
“公主，公主……咳咳。”小喜呜呜咽咽地道，“公主放过我吧，他们用我父母的性命要挟，我不敢不从啊！”
“你为救父母的命。”姬无患一字一顿地道，“便要取本宫的命吗？”
小喜哑口无言，愣在原地，仿佛待宰的羔羊。
“取笔墨来。”姬无患吩咐道，“将着密信和一干从媵的使臣全都赶回荣国去！”
“娘娘——这样做不妥啊。”竹宁嬷嬷道，“再不济这些人也可以撑一撑门面，别人也要忌惮几分。只遣小喜和那个叛臣回国便好啦。”
姬无患思考半晌，点点头。
小喜猛地抬头，求饶道：“公主，我知道错了，不要赶我回去。”
“不赶你回去，难道让你继续害本宫不成？”姬无患冷冷地说道，“本宫不杀你，已经顾念昔日情分。你死与不死，便要看你真正主子的意思了。”
小喜不甘地望着姬无患，道：“我便是杀了你，又有什么错？你害得夏侯家满门抄斩，你为什么不自己死？”
姬无患愕然，她缓缓起身走到小喜面前，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你早该死了，华国求亲那刻你便该死！”小喜面容逐渐狰狞，“你若死了，夏侯家便没事了！你是天降灾星，在你身边的人总会无缘无故地倒霉！！”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本宫也算是开了眼了。”姬无患看了一眼竹宁嬷嬷，“这丫头不想活了，我便成全她吧！”
竹宁嬷嬷叫上几个侍卫将小喜押出去……
小喜的话不停地回荡在姬无患耳边，仿佛诅咒一般让她无法释怀。
“娘娘，小喜已经伏法了。”竹宁嬷嬷道。
姬无患木然地瘫坐在床榻上，静静地闭紧了双眼，心中痛苦不已：
“夏侯家的仇人可真多——是亡于帝王的忌惮，还是亡于华国的陷害，亦或是亡于天降灾星的传说——我有什么资格去怨恨其他人呢，我也是凶手啊……”